“齐气”是一种什么气,2019年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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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责任编辑刘君电话:(0531)85193407Email:liujun@ 丰收 15 读史札记 “齐气”是一种什么气 □夏立君 龙口三日,登莱山,临归城,望桑岛,宿万松浦书院,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似乎陌生,却又熟悉。
胶东半岛与内陆分界线是胶莱河,半岛南沿根部是我工作地日照。
日照正北方,是胶莱河入海的莱州湾,湾东岸即龙口。
今日龙口市,乃先前老黄县。
今人很容易看清楚这一山河大势。
若有兴趣,短时间即可将它们游览一遍。
可是,两千多年前,即使游历甚广的人物,亦很难做到这一点。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孔子这话很有名。
他把到海里去,当作走投无路时的选择。
可是即使最困窘时,他也未“浮于海”———无证据证明孔子到过海边。
孔子到过齐国国都临淄,临淄距龙口不远了。
可是,孔子没再往东走。
这一点,作家张炜在《东夷之东》一文中感慨:“这真是历史的大不公。
”在文明迅速成长的非凡时期,其代表性人物的足迹到没到某地,的确是一件大事。
一条名为鸦鹊河的小河,穿过龙口市最高山莱山脚下一盆地,盆地上坐落着胶东半岛最大古遗址———莱国都城归城。
遗址一带及外围,数百年来陆续发现大量青铜器。
莱国又称莱子国、莱 夷,商周时期的东夷古国,半岛地区大都为莱国辖地。
《左传》《国语》等古籍屡屡提及莱国,大都一笔带过,而莱国灭国时间却是确凿的:公元前567年。
这一年,莱为齐所灭,莱国是齐国吞并的最大国家。
齐国国土成倍扩张,拥有了广大的渔盐之利,一下成为东方强国。
16年后,孔子出生。
这样说来,几十年后到达了齐都临淄的孔子未东行,的确是憾事啊。
归城是一段保护起来的古城墙,准确说是一大堆黄土。
数千年岁月足以令一堆黄土拥有神奇的力量。
面对遗址,抚摸那明显与庄稼地黄土有异的黄土,思绪不能不变得复杂幽远。
沉默的时间真是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
胶东半岛及西部几个重要古国立国时间如下:莱国500年以上(前567年为齐灭),莒国600年以上(前431年为楚灭),鲁国790年(前256年为楚灭),齐国820年(前221年为秦灭)。
时间能让事实变得清楚:华夏远古社会的稳定程度好于始皇后的皇权时代。
皇权王朝的轮替像走马灯,亦更惨烈,延祚百年以上朝代没几个。
还有一个事实亦很惊心:莱国灭后,莱人做齐人又做了346年。
时间可不短。
历史细节难以考究,“时间”是最大 事实。
文化生长需要时间,特别是相对稳定的时间。
后来所说的齐文化本质上是“齐莱文化”。
没有莱文化的融入与刺激,难有强齐及雄阔的齐文化。
“齐气”是一种什么气?曹丕《典论·论文》有“徐干时有齐气”一说。
当代学人对“齐气”解说纷纭。
既言气,即是一种相对模糊的判断。
我倾向并赞同释齐气为隐逸、汪洋、舒缓,还有大胆、夸诞等意。
曹丕《与吴质书》又说徐干“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这就更明白了。
徐干为汉末齐(北海郡)人,有齐气理所当然。
“齐气”又何尝不是“莱气”呢?龙口古人淳于髡、徐福那才是“齐气”十足呢。
作为齐威王时稷下学宫大学者,淳于髡被列为《史记·滑稽列传》第一名,滑稽,多智,雄辩。
大方士徐福更加不可思议,他竟敢与始皇斗法,两次自莱地大举出海,最终带众多童男女成功逃秦,狠狠耍了始皇一把。
始皇实际成了徐福逃秦壮举的“后勤部长”,徐福让他给准备什么,他就准备什么。
徐福肯定能列入人类史上最早的航海家及文化传播者之列。
何等胆识,何等“齐气”! 生于齐鲁之间,自认为能知鲁风,兼慕齐气。
龙口人张炜,其文洋洋洒洒,诗意盎然。
乃齐气乎?鲁风乎?合二为
也,难分彼此也。
莫言老家高密,地傍胶莱。
莫言自称“齐人莫言”,“齐气”可真是不轻———恣肆任性,一泻千里。
二位乃同一方水土所养育,皆具运斤成风之膂力,而“风味”不同。
他们各以自己的刺与羽,称雄文坛。
河山之养真有润物无声之力。
夜宿万松浦书院。
月半圆,光如水,海声隐约。
与同行者小沈自海边返,近书院,忽闻草间起怪声,遂止步凝神。
我说:“听,什么在叫?”小沈疑惑:“咳,咳———是什么叫哇?”小沈竟听不出。
我说:“刺猬,刺猬歌呀。
”移步草丛,果见一大刺猬旁若无人,月色下舒缓移步,亦是满腔齐气啊。
多年不闻刺猬声了,刺猬声犹如天籁。
在沂蒙山腹地长大的我,几年前曾由海滨远赴喀什,平生首次横跨万里。
在喀什的第一个凌晨,万里之外的鸡鸣令我惊悚不已———人种文化等都变了,喀什鸡鸣与沂蒙山鸡鸣,在我听来却完全相同。
龙口刺猬叫与沂蒙山刺猬叫,感觉亦如此。
而刺猬与鸡肯定不这样看。
在它们眼里,不用说相隔千里万里,或许这窝鸡、这窝刺猬与那窝鸡、那窝刺猬,“语言文化”就不同了。
它们自有它们的刺与羽。
将人生坐标与某种地理文化坐标联系一下,常会有别样的感受。
如果父爱缺位 □韩嘉川 不知从什么时候,中国人也开始过“父亲节”了,就像突然想起父亲这一角色的重要一样。
作为给予我们生命的人,本就属于感恩之列,民间有“父爱重如山”的说法。
至于用节日的方式来重视,觉得好像是与“母亲节”相对应而出现的。
中国进入父系社会,大约在五六千年前,也就是家庭的出现,有了私有制,男子的劳动能力突出了其社会地位。
交配权在原始社会里取决于原始能力,能打猎,在族群里善战者,占有异性的权力就大一些。
“父”字在甲古文中,是一个拿着石斧的人,是力量与勇敢的象征。
显然在几千年的社会演化中,父亲这一角色大多时候是有尊严的,尤其在中国的封建社会,父系社会地位突出,其在家庭中的中心地位是难以撼动的。
而在近某个时期却不是这样,家长这一角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家中的核心人物变成了母亲。
这种情况大多出现在城市里,尤其某些大城市这种现象比较普遍。
显然是与经济地位有关,且不必说一个家庭中女人比男人赚钱多,便会享有更多的话语权,即便一样多,女人对家人无微不至地关怀,便优先有发言权;再是文化背景所致。
铁姑娘、女强人的角色不仅仅是家庭中的强势,也在社会中占有相当的份额。
这种背景下,有些男子在家里唯唯诺诺还在其次,至少可以维护家庭安宁,但在孩子眼里没有地位,那是一个男人非常痛苦的事。
记得有一个小说,大意是一位单身母亲带着一个男孩生活,在孩子成长期,由于长期与母亲以及母亲的女伴儿在一起,沾染了一些娘气。
这位母亲显然是知识女性,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而再婚之难又让其却步,于是便想出一个办法,像征用家庭教师一样,请一位男士为她带孩子。
这个小说提出的社会问题是,如果父爱缺位,会给孩子的成长造成深层的缺憾。
读了这个小说,我不仅深有共鸣,且对于自己成长期对父爱缺位的体会非常之深。
父亲不在家的那些年,我们母子常常被邻居欺负,在社会上被强势者瞧不起。
母亲为了让我增强男子气,送我去学武术,每天天不亮就上山,晚上练到很晚,白天上课睡觉,倒也有了一副强健的体魄。
然而有一次母亲又被邻居男子打了一巴掌,我去找那男人说理,他躲了,倒也罢了。
可是不久学校的老师找我,说有人告到学校领导那里,说我欺负邻居。
我当即愤怒不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好在班主任是位男老师,他听了义愤填膺,拉着我去找了那个邻居男人。
在老师的据理驳斥中,邻居男人终于承认了错误。
那次我从老师的举动中,认识到了男性的担当是什么。
尽管如此,我却始终克服不了性格中的柔弱,不管什么事情,心中很明白的道理,但常常做不到据理力争。
尤其跟女性在一起合作,总是感觉有理讲不清。
干搬运工的时候,一个女仓库保管员耻笑搬运工的粗犷性格,说我们不是玩意儿。
在北方这是一句骂人的话。
我说“玩意儿”就是“玩具”,我们本就不是“玩具”。
她却理解成“玩物”了,由于文化水平不高,与旧社会妇女被当作“玩物”的宣传联系起来,告到领导那里,说我歧视妇女。
因此我被停止工作写检查。
这种百口莫辩的事情常常遇到,因而知道自己性格的弱点,便遇事少开口成了习惯。
在遇到烦恼的时候,尤其需要有男人帮助排解一下的时候,便会想起我的父亲。
那时在街上看到与自己父亲年龄相仿的男子,便打量得分外仔细。
尤其那种背着行李匆匆赶路的人,那时很少有农村人到城市里来,因此有从外地回来的人便格外惹眼。
我很早学会了喝酒。
一则是干搬运工的工作环境所迫,冬天到郊外仓储库房送货,中午了到饭店去吃饭,包子馒头冻得像石头,买了咬一口一个白茬。
于是,从司机到搬运工,每人打二两白干酒在粗瓷碗里,一口喝下去,不一会儿热度开始往上翻了,借势去干活;再是酒可以壮人胆,这里的胆就是性格,粗犷豪气是男人的本性;三是有合得来的朋友,可以借酒说说心中的烦恼。
后来我也做父亲了,知道怎么教育孩子了,尤其知道不能缺失了父亲的教育,这对于一个人的性格培养太重要了。
尽管儿子成长期间我那退休的父母也帮了不少忙,但只要有条件,还是始终将儿子带在身边。
西方的节日我们也来过,这没什么不好,但是父亲节的意义除了感恩之外,还应该梳理一下,我们从父亲那里学到了哪些男性的东西?我认为这不限于男孩,女孩同样需要理解父亲,进而理解丈夫在自己儿女心目中的地位。
纸上博客 手机语文 古人眼里的风物 □关鑫 闲来读《清异录》,发现古人眼里的风物,实在可爱至极。
今人形容风,有罡风劲风疾风大风之说,隋炀帝泛舟,水面忽然起了大风,炀帝感叹说:“此风可谓跋扈将军。
”炀帝这一封,这跋扈将军的形象立刻出现在眼前,读来还有点英气逼人的感觉,新颖;今人形容云,文人墨客自然有的是好词汇,北宋时,秦陇一带的村民称云为“天公絮”———老天爷他家的棉絮,没事出来晒晒,这云倒也暖意融融生动有趣;今人形容水池,自有诗句美词,西晋名士王衍有一次大开宴席,请伶官和家里的歌妓一同演出,王家环境清幽,小池水澄天见,歌妓便随口唱出“一段圣琉璃”———诗意。
五代时,南汉刘晟宠李蟾妃,当时南海有苏氏园,景色幽胜第
一,刘晟携爱妃微服行至此处,在绿蕉林中小憩小酌,一时灵感爆发,提笔在蕉叶上大书“扇子仙”,后人因筑亭于上,名曰“扇子亭”。
同样是芭蕉,“草圣”怀素居零陵庵东郊,“治芭蕉,亘带几数万”。
怀素常常取蕉叶代纸,在芭蕉叶上练“狂草”,因此自号其住所曰“绿天”,称零陵庵为“种纸”。
后来道州刺史追作《绿天铭》。
“俗以开花风为花鞴扇,润花雨为花沐浴,至花老,风雨断送,盖花刑耳。
”风雨无情,花开时为其打扇,为其沐浴,花落时,正是风雨断送,这其中,饱含了大自然的哲理。
“且雨且冻山径滑,是谁做此琉璃变。
”这是赋腊月雨的最好玩的一则,“琉璃变”一句,文雅中透出“可爱”。
《清异录》中还记载,有一个法号为无染的僧人,踏着春雨游览庐山,一不小心滑倒,摔在石头上,忽然“洞见本原”,也就是“顿悟”了。
风风雨雨真是无处不在,无处不可爱呀。
“靴鞋树”是什么?原来是金乡路上一老榆,因往来者总是就着大树脱下草鞋,换上新的,把旧的悬挂到树上,久而久之,这棵大树就被行人指为“靴鞋树”。
“月一盘”是说蜀孟昶,每个月初一必食素餐,他最喜欢的是薯药,左右因呼薯药为“月一盘”。
古人对葱有很高的评价:虽八珍之奇,五味之异,非葱莫能达其美。
相传神农尝百草找出葱后,便作为日常膳食的调味品,各种菜肴必加香葱调和,故葱又有“和事草”的雅号。
其他如“角仙”为鹿,九皋处士为鹤、玄素先生为白鹇、长鸣都尉为鸡、灵寿子为龟、惺惺奴为猴……个个活灵活现,诗情画意。
坊间纪事 □刘琪瑞 前两天回家,母亲院子里的晚饭花开了,有红的紫的黄的,还有粉白或黄红相间的,一蓬蓬、一层层,开得红火热烈。
晚饭花是农家花,它与墙角旁的鸡冠花、夹竹桃、蜀葵,篱笆上的丝瓜花、扁豆花、牵牛花一起,把个朴素的农家小院装扮得分外美丽。
晚饭花,即紫茉莉,为一年生草本植物,株高可达一米,夏季开花,花朵呈喇叭状,花冠五角形,多为紫红色,簇生于枝端,密密匝匝的,“千朵万朵压枝低”。
晚饭花颜色艳丽,花香清淡,是乡下小姑娘心心念念的花儿,女孩儿过家家要扮新媳妇,常常将花朵的汁液挤出来,涂在小脸蛋上当做腮红。
在烈日下,晚饭花的花朵都是闭合的,只有到了日落后才开放,而此时正是傍晚归家吃饭的时候,故名“晚 晚饭花,农家花 饭花”。
晚饭花还有很多名儿,比如胭脂红、 粉豆花、煮饭花、野茉莉、夜姣姣、粉团花、夜饭花、地雷花。
它是舶来品,原名紫茉莉,意为“秘鲁奇迹”,原产于美洲热带地区,随着航海家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传播到世界各地。
大约在明代中晚期,晚饭花传入我国,随即遍布乡野,葳蕤盛开。
晚饭花是一味中药,其根、叶可供药用,性味甘、苦,归肾、膀胱经,有清热解毒、利湿消肿、活血调经的功效,适用于湿热淋浊、月经不调、肺痨咳血、糖尿病等症。
其根部最为有名,一块块的像小地瓜,又似黑黑的小老鼠,所以又得名“钻地老鼠”,可用来治疗胃溃疡、急性关节炎、风湿关节痛、妇女白带等疾病。
“斜阳墙角疑铺锦,红黄紫白交相映。
也助晚妆忙,风来冉冉香。
佳名偷末丽(茉莉),野意饶媚娟。
留得果盈盈,还将粉细 匀。
”从晚清文人叶申芗这首词中,我们约略可以看出,晚饭花不仅具有神奇的药用价值,它的果实还是美女们化妆美容、祛斑增白的绝佳材料。
其外层呈黑色,圆圆的有褶皱,乡人称作“小地雷”“雷子”,小男孩把它当玩具弹着玩,女孩儿用线穿起来,当做手串和项链。
黑色的“地雷”还有妙用呢,将果壳破开,取出里面白色的部分,将其研磨成粉,能去除面斑和粉刺。
《本草纲目拾遗》载:“子名‘土山奈’,取其粉,可去面上癍痣粉刺。
” 用晚饭花的种子制作的“香粉”,在《红梦里》出现过两次,第一次出现在第44 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喜出望外平儿理妆》里,对它有比较详细的描述:宝玉忙将一个宣窑瓷盒揭开道:这不是铅粉,这是紫茉莉花种研碎了,掺上香料制的。
这在平儿眼中也是新奇之物,那粉轻白红香,扑在面上,也容易匀净,且能润泽,不似别 的粉涩滞。
从中可以看出,紫茉莉粉在清朝初期已是美颜上品,连同紫茉莉花也可制作胭脂,在大户人家风靡一时。
不过,晚饭花倒像“小家碧玉”,它在乡野、在民间却是“野意饶媚娟”的景象,它那些朴实得有点土里土气的别名儿,让人备感亲切,晚饭花是我们心里美丽动人的村姑呢。
记得著名作家汪曾祺写过一篇短小说,题目就叫《晚饭花》,老先生用平淡舒缓的笔调,记叙了富有江南特色的小镇里一段美丽的初恋故事,小说女主黑脸明眸白牙的王玉英,不就是邻家小巷里一棵开得旺盛的晚饭花吗? 想起晚饭花,我就想起故乡暮色里袅袅升起的炊烟。
我就是那个野外贪玩的孩子,踏着晚霞的母亲悠长悠长地扯起我那丑丑的乳名,声声唤儿回家吃饭……令我们品之不尽的,总是母亲手下那弥漫开来的饭香! 人在旅途 香山的娇嫩与骤急 □阿占 天微明,我便进了山。
山,堪堪醒来,鸟鸣之谶正在升起,咕咕,咻咻,哑哑,啾啾,像长夜叙事诗,也像打开天光的的密码。
风声依然在高处,掠过群山的肩膀,吹送而来的、逡巡而去的,掀动而起的———是数万年天地造化之间不曾更改的悲喜。
亟待霞彩漫过山体,娇嫩的细节开始显现,才见一丛丛一纵纵的植物,从低矮到高耸,无不履约着季节命题,关于苞朵的丰满,关于树冠的郁勃。
空气仍旧潮湿,炊烟紧贴着山村的房顶,往东飘,往西飘,与山雾叠合起来的时候,山就飘远了,虚实幻化都是眨眼间的事情。
此山,名香山,连亘于莱芜西北的大王庄镇,属泰山余脉。
究其香之何来?一说山中盛产香草,凝芳集萃,含英咀华。
又说山中香草、香花、香果、香茎,无所不在。
山路回环,人语响起,徐疾涨落之间,声调发音都在我的生活经验以外。
循声而去,总是徒劳———说话的人隐于山坳,又似乎在板栗树和槐树的深处,让我找寻不到。
只能想像着,那是一些精壮的男人,一些肥沃的女人,皮肤黑红,笑起来,便有一口雪白结实的牙齿。
果然,第一个山民的出现,印证了我的想象毫无差池。
准确地说这是一个巡山人,姓张,53岁,有过短暂的参军经历。
我们攀谈起来。
老张的家在香山西麓,石屋子村。
据《张氏谱》记载,明朝末年有张氏兄弟二人迁此,借助天然石棚绵延人居,垦山植种,又根据上下山势,形成了上石屋子和下石屋子两个自然村落……山里有泉吗?我问。
农历六月二十四前后,大雨降临,山泉奔涌而下。
为什么是农历六月二十四?我对这个定数产生了好奇。
山上有个龙王庙,龙王的生日是农历的六月二十
四。
没有大水,龙王怎么出行。
说起龙王,老张像在说隔壁邻居,言辞甚为笃定。
只是中午刚过,天便阴了下来。
西山头的乌云才如浓墨泼洒,东山头的闷雷已经隆隆滚过。
千军万马鏖战急。
山雨说来就来,突兀而起,势之急猛,无论对于老张还是龙王,都是始料未及的。
倒是我这个山外人,有福气领略初夏阴晴瞬息万变的山间奇景,在视觉听觉的不断转换中,完成一次惊心动魄的生命体验。
山间飞流直下,百瀑倾泻,击打着岩石,击打着万物,释放出铿 锵有力的鸣响,似有十万军声,越发不可收拾。
我早已分不清哪是雨哪是瀑,只随这份震撼派遣心跳,体悟高昂激扬的那一部分,与其相谐,以其作比,竟得雄心浩荡。
山雨夹杂着冰雹,大似栗子,沿山体走势飞洒,跳一支支玄妙的剔透的舞。
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大山待客的冰品美食,裹挟着香山之香,银杏味的,乌桕味的,芍药味的,槐花味的。
伸出手,接住几颗,送入口中,用两分钟的时间慢慢含化,味蕾复活了。
骤雨洗出一个甜润的黄昏。
山的香气蒸腾弥漫开来,散发出母性的特质,神秘,幽远。
山泉穿流的茂林或曲径中,俯拾便是的青石,不定哪块就雕刻着一个风雨电闪的传说。
山风温润如玉,清凉如绢,站在石崖,站在溪涧,站在清空与高淡的内缘,站在身体自由与灵魂峥嵘的共振波上———不消说,雨后香山,已经被我站成了生命中的印象派。
沿着甜润的黄昏,我走进龙尾村。
它在香山脚下,风俗画一样铺展着,这样或那样,从前和现在。
石头的房子,石头的路,不拘格局又自成格局。
这一块石头低下去了,必有另一块石头高出来,高低错落之间,日脚不事雕凿,最终完成了和谐与均衡。
每一家的房前屋后都有数棵樱桃树,枝桠斜伸到天井中间,树冠像一把撑开的巨伞,绿绿茵茵遮住了半个老院。
时间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樱桃树还是。
站在樱桃树下,我不舍离去,雨滴和樱桃一起悬挂着,我同时摘取了钻石和玛瑙。
手捧着它们,凶猛的香气让我惊讶,迷醉。
我甚至听到了溪水在果肉里流动,那是一种类似于安静的声音。
事实上,整个雨后的黄昏我都是在樱桃树下度过的。
就着山峦、炊烟、犬吠,就着太阳下山前渐渐加重的水汽、村人们当空抛洒的方言,大把大把地吞下这些珠圆玉润。
这一定是最好的樱桃,吃下去,我就能变成仙女。
这一定是最好的樱桃,它与香山的各种风物一起长于风中,归于四季,相伴日月,生生不息。
天色终于暗淡下去。
晚饭后疯跑的孩子被唤回了家。
最后一朵云彩也将归于岑寂。
香山的剪影深重起来,星星就要成为它的灯火。
我离开了村庄,向月亮走去。
香山在远处和高处,在我的仰望里,在我的精神里,娇嫩,也骤急,我一次又一次地亲近,无所谓开始或结束。
心灵小品 属于自己的时间 □陆勇强 一个上白班的人,不可能理解一个上夜班的人的痛苦,我从来不敢光明正大地去诉说,怕别人认为我这是矫情。
夜班摧残肉体倒也罢了,最为可怕的是,你没有了与家人团聚的时间。
你上班的时候,妻儿睡着了;你醒来时,妻儿又走了。
这件事真的太奇怪了,明明三个人同住一屋,同睡一床,好像自己仍是单身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
但又要看你需不需要,而我,真的需要。
因为,我总是在与夜班较劲:你不是想摧垮我吗,我偏要站立着,而且我还要思考,滋养我的心灵。
夜夜凌晨一二点回家,精力耗尽了,连腿也发软了。
而在单位与家之间的那十几分钟的车程,总能给我带来诸多的心灵体验。
这个时候,城市是安静的,心情是安静的,灵魂也是安静的。
人的确需要这样的时候,一个人,工作完成了,家人安睡了,自己还在路上,独自品味这种像太空中流星一样的生活,不去想还要飞多久,不去想殒落在哪里,只有自己,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呼吸,还能感觉身体某个器官的小疾患在隐隐作痛,这一切都是极其真实的。
这样让自己感受真切的时间,不可能发生在喧嚣的白天。
有位校友对我说起他的一次独自远行,这辈子都会记忆深刻。
十多年前,他突然厌倦了工作和 生活,谁也没有告诉,骑了一辆自行车,背着一个破包,想环行整个浙江。
他说骑出杭州二百多公里的时候,就开始想家,路上一直在纠结,是不是停止前行回家去。
当他骑出五百公里,出了浙江界外,这种心情突然消失了,自己感到非常快乐。
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由自己掌控的,他是多么自由。
即使晚上找不到住宿,睡在桥洞里,他仍然感到快乐。
我与校友讨论一个人究竟需要多少属于自己的时间,他说不上来。
但是他告诉我,在每一所学校里,女音乐老师往往是活得最好的,她们的生活质量最高。
我心领神会,音乐老师是学校里的“非主流”,没有学生升学指标的压力,也不要奢望晋职升职,她们有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著名作家孙犁有一件趣事,他有一个出国机会,却放弃了。
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说自己不会打领带。
这个答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孙犁说,有人觉得出国是一种快乐,而他不觉得是快乐。
那孙犁的快乐是什么呢?在孙犁的《书衣文录》里,他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十六日上午,冬日透窗,光明在案。
裁纸装书,甚适。
” 这就是孙犁的快乐:在冬日的上午,阳光打在书桌上,没有人打扰他,时间全归他所有,裁纸、装书、读书、思考,无比快乐。
每个人都需要这样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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