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5神州有情■責任編輯：鄭慧欣■版面設計：美術部 手語律師唐帥助聾啞人士維權 為無聲發聲促公平公正 ■唐帥在法庭上為聾啞人士辯護。
受訪者供圖 2018年5月15日（星期二）2018年5月15日（星期二）2018年5月15日（星期二） 出生於聾啞家庭，父母均是因藥物失聰的後天聾啞人士，重慶「80後」青年唐 帥的律師資格得來不易。
執業六年來，他致力為聾啞人提供法律援助並幫助他們 訴訟與維權，是目前中國第一位亦是唯一一位手語律師，並被評為「重慶好 人」。
他心中最記掛的，是全國
2,700萬聾啞人，他們當中相當一部分身處遠離 法治社會的荒漠。
「頂着社會賦予『唯一』這個頭銜，我的壓力有多大你能想像 得到嗎？」唐帥對記者笑着說，「但我沒有其他選擇，只有堅持初心，繼續走下 去。
」 ■香港文匯報記者
張蕊、孟冰重慶報道 唐帥所了解的聾啞 ■唐帥被拉進200餘個人，與大部分 聾啞人微信群。
人的印象不 香港文匯報記者孟冰攝同。
在做律師 之前，他曾經 協助重慶市公安局刑警總隊負責辦理全重慶 市38個區縣聾啞人刑事案件的翻譯和偵破 工作，以及協助廣西壯族自治區和陝西省公 安廳辦理複雜疑難的聾啞人刑事案件。
接觸 過大量聾啞疑犯的唐帥坦率地告訴香港文匯 報記者：法治社會的光芒照射着大地，但是 聾啞人卻被法治光芒甩在了陰暗的背後。
兩類型手語
存「雞同鴨講」 在內地，手語分為「自然手語」與「普通話手語」兩大類，聾啞人日常生活中大多使用「自然手語」，「普通話手語」僅用於較為正式的會晤場合如法庭，聾啞人文化水平普遍較低，相當一部分人看不懂「普通話手語」。
在唐帥做律師之前，他 接觸了上千宗聾啞人案件，不僅沒遇到一個會手語的律師，甚至通曉「自然手語」的手語翻譯員都寥寥無幾。
根據中國法律規定，在處理聾啞人案件時，必須請手語翻譯員到場翻譯。
而實際案例中，手語翻譯員大多來自特殊教育學校的教師行業，他們不僅對法律專有名詞知之甚少，且使用的大多為「普通話手語」。
「這就造成了手語翻譯員與聾啞人的交流完全不對辦！」唐帥情緒略顯激動地說：「但是手語翻譯員並不會將這些如實反映到公安機關或司法機關，這會令他們失去副業收入。
他們只能連蒙帶猜翻譯聾啞人的話語。
可這是法律！這關係到別人的生命和自由，就憑你猜？」 翻譯員瞎猜致口供出入 唐帥回憶道，曾經有個80多歲的老人找到他，她的聾啞女兒涉及一樁刑事官司，且老人堅持女兒沒有犯罪。
唐帥得知情況後，多方了解最終發現了案件的疑點，就 是手語翻譯員和聾啞疑犯的手語不同，存在普通話和地方自然手語的差別，導致筆錄內容和疑犯的真實意思表達有出入，為此，唐帥將此情況形成了辯護意見，檢察院對此進行了核查並予以採納，最終檢察院本着公平、公正，疑罪從無的刑事司法原則對聾啞疑犯作出了不予起訴的決定。
增監督監管免冤假錯案 有一次庭審，唐帥旁聽時直接打斷手語翻譯員的演示，指出對方偷工減料，完全跳過了「庭審規則和被告人所享有的訴訟權利」那一大段。
翻譯員「唰」地紅了臉，從沒人這樣質疑過他。
「長期以來，法庭上手語翻譯這一環節都無人監督、監管，這會釀成許多可怕的後果，比如證據有誤導致冤假錯案，又比如手語翻譯員收受賄賂等。
」唐帥直言，聾啞群體犯罪率居高不下，原因有二：其一聾啞人大部分是「法盲」，其二則是他們的法律維權之路太難導致群體性仇視司法。
北漂籌學費 唐帥的成長經歷頗為坎坷，1984年他出生於重慶大渡口區的一個聾啞家庭，父母均是因藥物失聰的後天聾啞人士。
因為父母的殘疾和貧困，他出生後就由外婆外公撫養，只有周末才回家探望父母。
所幸的是，外婆外公很喜歡這個聰明的外孫，省吃儉用供他讀書求學。
獲借錢創業賣盒飯大賺 「外婆生病了，卻不去醫院看病，買藥都捨不得，就為了留點錢給我讀書。
」唐帥決定輟學北漂，等自己賺到學費後再回來讀書。
2004年，他背着背包獨自出發，在北京並未如願找到工作，身無分文的他，很長一段時間每晚只能露宿巴士站，迷茫時就在地下通道撿煙頭。
走投無路時，唐帥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貴人」。
唐帥意外認識了一名北京外國語大學的學生，借給他兩萬元讓他創業。
唐帥在北外旁租了一間小屋賣起了盒 絕境遇貴人 飯。
生意出奇地好，每天校內的訂單雪花般飄來，僅僅3個多月時間，他就還清了「貴人」的2萬元，還淨賺近4萬元。
好心人光顧常懷感恩情 2005年年初寒假前一天，唐帥特意到北外宿舍，欲邀請幫助他的朋友們吃頓大餐。
豈料走進大樓後，卻發現每層的垃圾桶裡都有很多自家盒飯，「很多沒動過就被扔掉了！我不傻，瞬間就明白了原因。
」原來，這些同學都為幫助他才光顧。
他想，或許自己無法償還這些情誼，但卻能把它傳遞下去。
有了學費，唐帥2005年考進了西南政法大學法學專業，用兩年半時間修完4年本科課程。
2006年獲得手語翻譯資格證後，又受聘於司法部門從事聾啞人士手語翻譯工作。
懷着感恩的願望，做起了手語律師，「我幫助了聾啞人士，也是聾啞人士成就了我。
」 ■唐帥的聾啞人助理在線上幫助解答聾啞人 法律諮詢。
香港文匯報記者孟冰攝 ■唐帥辦公室堆積如山的案卷。
香港文匯報記者孟冰攝 籲成立協會 唐帥告訴香港文匯報記者，一名同事與自己的外婆家住同一棟樓，他一個人加班時常常收到同事發給自己的視頻——從小疼愛自己的外婆拄着枴杖問同事：「我們唐帥回不回來？我們唐帥好久回來？」 「我外婆家離我辦公室只有5分鐘車程，但我也難抽出時間陪她。
」唐帥嘆着氣說，「可即使我把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工作上，這份力量也太過微弱，我更希望立法部門能把訴訟法中針對聾啞人士 定行業標準 的概括性條文實質化。
」 育手語人才破翻譯隔閡 唐帥舉例說，按照中國刑事訴訟法規定，司法機關辦理聾啞人士刑事案件時，應該聘請通曉手語翻譯的人到場為其翻譯。
複雜的訴訟程序只有這一條針對聾啞人士的法律條文，且通曉的標準是什麼也未有定義。
「我在重慶市『兩會』上提了建議，我 覺得，起碼在重慶地區，可以先成立起手語翻譯協會，吸納會使用自然手語的翻譯人才，再對他們進行法律、醫學、電腦等專業的培訓，包括專業術語的學習和解讀，讓他們傳達給有需求的聾啞人群體。
而且，這樣的翻譯人才，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善司法部門現在面臨的自然手語翻譯短缺、普通話手語和自然手語翻譯有隔閡的問題。
同時，也希望手語翻譯協會能幫助制定手語翻譯行業的標準和規範。
」唐帥希望，通過自己的呼籲和努力，能幫助聾啞人更好地參與法律、醫療、教育等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唐帥演示自然手語。
香港文匯報記者孟冰攝 聘「我一共有兩個微信號，每個微 信號5,000個人，幾乎全是各地聾啞人，他們又把我拉進了200多個 聾微信群裡。
要在全國找一個聾啞人，就憑我一個手機，基本上都能找到相關的人。
」唐帥拿着手機對 啞香港文匯報記者苦笑着說，當這個龐大的群體遇到法律問題，能無障礙溝通的執業律師，目前他所了解到的，只有他自己一位。
助日接百求助分身也乏術 每天向他微信求助的聾啞人不 手少於100名，他只能通過視頻一一解答，手語本身就比正常交流多 港，50年不變」時，他忽然得到啟迪：如果能讓聾啞人士幫助聾啞人士，會不會效果更好？ 不欲當唯一壯維權力量 去年，他從重慶師範學院招聘5個聾人大學生。
唐帥發給他們生活補助，讓律師給他們講課。
如今，他們成了唐帥的助理，能在線上線下給聾人解答簡單的法律問題。
「讓聾啞人幫助聾啞人，同時也給聾啞人一個學習和工作的機會，這是一件對社會雙贏的事情。
」唐帥說。
媒體稱唐帥為「唯一的手語律 耗費數十倍的時間，更何況相當師」，但他的所有努力，是為了 倡多求助者問的都是法律問題。
唐帥已經連續幾年沒休過周末，幾乎每天面對卷宗（即案卷）和手機熬到凌晨。
同記者見 不讓自己成為「唯一」。
推視頻諮詢象徵性收費 針對聾啞人文化低，唐帥還出 面時，他的衣服胸口處有明顯的污漬，頭髮也顯得疏於打理而泛油光，可他都沒心思管。
互「我一個人服務2,700萬聾啞 人，我不可能懈怠，但即使我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
」唐帥 助說，有一天晚上自己失眠，就翻出鄧小平紀錄片觀看，當他看到 雙贏鄧小平對戴卓爾夫人說「港人治 資推出了「幫眾法律服務」微信公眾號，公眾號的功能是可以視頻面對面諮詢，以更便捷的方式給聾啞人提供更好的法津幫助。
按照《重慶市律師服務收費指導標準》，律師諮詢收費每小時500元至5,000元（人民幣，下同），而唐帥的公眾號針對聾啞人諮詢每小時僅收費不到20元。
■唐帥自籌經費製作的普法宣傳片獲極高點擊率。
香港文匯報重慶傳真 拍片掃法盲 當被問及微信公眾號諮詢收費是否過低時，唐帥苦笑着說：「賺錢？我做的這件事和賺錢沒有關係。
微信公眾號的籌建和後期運營，我花費近200萬；我還自己出資拍攝了針對聾啞人的普及法律常識欄目系列《手把手吃糖》，上傳到各大視頻網站，拍攝一集大約花費6萬元……因此對聾啞人的法律諮詢只是『象徵性』收費而已。
」 唐帥希望多為聾啞人做點「實質性的普法」。
在《手把手吃糖》中，唐帥用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漫畫介紹什麼是「龐氏騙局」，他自稱為「糖」，使用簡單易懂的自然手語，希望節目就像糖果一樣，每個聾人都吃得下去。
一期節目，唐帥要錄兩遍。
屏幕左邊的他，穿黑色律師袍，說普通話。
屏幕右邊的他，穿黑色休閒服，使 出錢又出力 用自然手語。
節目還配上了字幕和動畫，滿足聾人群體的所有需求。
「劫富」濟弱勢良心作支撐 唐帥告訴記者，除了做聾啞人的辯護律師外，他還在當地刑事案件代理方面頗有名氣，「我常說我是『劫富濟貧』，找我代理的非聾啞刑事案件都是一口價，我把這些律師收入幾乎全部投入到聾啞人的法律援助中。
」 做這些普法工作，幾乎佔用了唐帥的所有業餘時間。
有時候，他感到難以為繼，「年輕人有的活動，自己幾乎都沒有」。
車早就舊了，他捨不得換。
支撐着他的動力只有一個——「假如真的就這麼一個手語律師，我不做，良心上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