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迁徙,怎样发微信到朋友圈

朋友圈 4
小说7ShortStory 主编:陈丽伟责编:李勇校对:肖仲制作:王金刚 中国新经济文学 2022年6月27日星期
到了这个中原的城市出了车站口,太阳光迎面刺得鹿千禧有些发蒙。
鹿千禧,在这里。
有个穿着白上衣蓝裤子戴着墨镜的女人在喊他的名字,并向他招手。
他背着包向她匆匆走过去。
那个女人摘了墨镜,打开奔驰车门笑着说,千禧上车。
老鹿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僵硬地坐在了车后座上,吓得几乎要尿裤子。
来接他的不是大表姐,而是他前大姨子,关键她还是个刑侦警察。
他脑袋一片空白,感到意外,难道到了这个城市,前妻、表姐和前大姨子,串通好了,给自己设了局?离了婚,不至于被她戴上手铐子吧? 从后视镜里看到前大姨子红梅边开着车边偷偷看着他在笑。
她问他,你吃午饭了吗? 他忽然想起她和表姐是大学同学,提着的心放下了,忙结巴地说,吃……了,吃……了,在车上吃的康师傅面。
红梅还在笑,说,你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呀?看你那张脸都快成紫茄子了。
你表姐在海南呢,把你的事托付给我了。
你和红莲离婚了,那是你们的事。
你在家乡见义勇为的事,我早有耳闻,老鹿,说句心里话,你曾是军人,我也曾是军人,我特别佩服你。
他心潮澎湃,感动极了,右拳举起发誓,大姐,多谢你还瞧得起我,我在这个城市一定要混出个样来,让你看看。
为了让前大姨子看看自己是如何做事的,他加了红梅的微信。
车到了一家叫海滨超市的门口停下,下了车,她带他进了超市,来到了一个满脸横肉,背着手、跩着脚,正在训斥女售货员的胖女人面前,悄悄说了两句什么。
之后红梅面露难色,想了一会儿,把鹿千禧拉到一边说,老鹿,原来说好了是让你来当保安的,可是咱们晚了一步,有人顶上来了,现在清洁岗缺人,可以吗?凤英经理说了,以后慢慢会给你调岗的。
他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哈腰地说,大姐,你帮我办的这些,让我咋回报你呀?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前大姨子红梅摆摆手走了,凤英胖经理把他交给了一个叫菊子的女清洁工,让她带他。
超市两层楼,一层三四百平方米,菊子清扫二楼,老鹿扫一楼。
菊子呲着白牙向鹿千禧笑了,带他下楼打扫去了。
刚要出门,用牙签抠牙的凤英经理叫住他,说,红梅说你晚上没地方住,你可以住在一楼的职工更衣室。
一周很快过去了,老鹿麻木地干着活,心内五味杂陈,一切变得太快,也容不得他再想什么。
一切与他来时的初心正向相反的方向发展。
每天他都一言不发地早早地把一楼的卫生清扫完了,又帮着菊子擦了二楼的地面。
天近黄昏,他坐在走廊里正踌躇晚上吃什么、去哪儿吃,忽听楼梯那边“咕咚”一声,紧接着有人“哎哟”又叫了一声。
超市年轻的男女在楼梯上打闹是常事,遇到这事时,他立马躲开,怕碍人家眼。
但是这一声“哎哟”,他听着有些熟悉,就禁不住好奇,走了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到了楼梯下,一看,吓了一跳,是菊子手握着拖布杆,躺在楼梯台阶下。
旁边几个售货员匆匆走过,谁也没有理睬她。
他忙跑过去,扶起满脸是血的菊子。
菊子用微弱的声音说,低血糖,头晕目眩,就滚了下来。
他二话没说,捡起拖布放到一边,背起菊子就往出跑。
他打了辆出租车,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挂了急诊。
医生先检查了外伤,只是脸部擦伤、肋巴部淤青,做了脑CT,拍了X光,又乱七八糟地检查了好多项。
头部没事,肋骨也没事。
医生给她敷了外用药,点了一瓶葡萄糖,她还是无力、嗜睡。
医生让她先住院观察一夜。
他交了所有费用,回到病房,轻轻摇醒她,告诉她,得打电话给家里人。
她勉强睁开眼睛无力地说,就一个女儿在外地上大学,再也没有谁了。
她又补了一句,鹿大哥,那些医疗费我明天给你。
他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出去到门口的小吃部,买了两碗小米粥、六个包子和两袋榨菜回来。
他用汤勺喂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吮,还可以,吃了一碗粥。
剩下的粥、包子和咸菜,被他拿到走廊的窗台上,一顿风卷残云,吃了个精光。
天渐渐暗下来,从窗户向西看,太阳已隐在楼后,橘色的霞光还映在西天上。
向下看,是穿梭的车灯,和络绎不绝的流动人群。
四月末了,天热了,上下班的人群不疾不徐地走着,像流动的沙子。
他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很疼。
他不敢想,大半辈子了,竟从大东北跑到了这里,像个流浪汉一样。
他不自觉地摸摸上衣口袋,里面是他的见义勇为证书。
往事他不敢想,一想就落泪,他在电信公司当线路工,也是个志愿者,学雷锋,做好事,休息时间,组团去敬老院给老头老太太洗脚洗头发,送水果送米面。
他三次见义勇为,救跳河妇女,砸窗户上四楼救火,最后一次斗歹徒受伤。
那是在他五十六岁马上退休那年(外线工五十五周岁退休),在公共汽车上,一名猥亵年轻女子的中年男子被发现后,用车窗上的皮锤砸碎玻璃想跳车,他冲了上去,结果那个歹徒却掏出刀子捅在他左肋上。
尽管鲜血流着,他还是双手鲜红地按住他,直到警车来了带走他。
是一声声苍老的咳嗽惊扰了沉思的他,声音是从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传过来的。
接着是又传来了“有人吗?帮帮忙来吧,不中用了,完犊子了”。
他循声跑过去,卫生间的瓷砖地上,坐着一个老爷子。
老鹿本想喊护士,可是却本能地走近跟前双手把老人搀起来。
他问,老爷子,活动一下胳膊腿,看看怎么样。
老人伸伸胳臂哈哈大笑说,老棺材了,常摔,没事。
老人的502病房,收拾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老伴天没黑就回家了,神经衰弱,在医院睡不着觉,说医院晚上有鬼,再待下去,她人就疯了。
老人姓乔,让老鹿管他叫乔工,他退休前是铁路工程师,工资高。
女儿女婿在新加坡定居了。
乔工心律不齐,忽快忽慢,这才住不到三天,晚上就没有人护理了,明天就想出院回家。
乔工从床下的备品箱里拿出了香蕉、苹果和菠萝,让老鹿大大方方吃。
他说自己和老伴都血糖高,不敢吃,这是邻居送来的。
老鹿来实在劲了,吃了四个香蕉、一个苹果,吃不动了才住口。
吃完了他才后悔,这不认不识的,红口白牙的吃人这么多水果,多让人笑话。
他抹了抹嘴说,乔工,我是东北人,既然你我爷们儿相识一场,你在医院就多点几天滴,白天阿姨护理你,晚上我陪你。
乔工愣了愣,犹犹豫豫地说道,那好吧,可是我心里过意不去。
那晚,鹿千禧一夜没睡,在乔工和菊子的两个房间,轮番护理了一夜。
睡不着,他没敢照菊子病房,只拍了乔工的病房照片,发在微信上,打上了文字,第一次,在他乡陪陌生的老伯住院。
别说,红梅点赞送花了。
菊子第二天早起就出院回家了,是老鹿把她送回去的。
菊子一个人在供在佳木斯大学学医的女儿上大学,男人前两年炒股赔了,扔下她娘俩跟人上终南山悟道去了。
这两年菊子总是莫名其妙地贫血。
去了两家医院,医生总是说缺铁性贫血,也没有整明白什么原因得的,让她补400CC的血,她舍不得,只在楼角巷黄中医那儿开点中药面子,回家对付吃了。
老鹿心里满疼她,可是自己没有立锥之地,爱莫能助,只好和她留了手机号、微信号。
那一夜,在医院就花了一千
四。
菊子递给老鹿钱时,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只收了一千块,转身就走了。
菊子站在楼道口喊他,都哭出声了。
老鹿一个大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也偷偷流了泪。
乔工多住了十五天病房,出院了,被鹿千禧送回家了。
他本来想把乔工装着衣物杂物的两个旅行包放在屋里就走,可是细高个儿烫着卷发的乔婶却从屋中走出来了。
她和乔工合力把鹿千禧扯进了屋内。
坐下之后老鹿一扬脖把乔婶递过来的卡布奇诺咖啡干下去,抬腿就走,却被乔婶拦下了。
老太太原来是京剧院的,走着碎步过来,手里拿着个大牛皮纸信封。
乔工笑而不语,乔婶说,大禧子,你陪你叔正好是十三个晚上,每晚上一百元,正好是一千三百元。
老鹿吓得一松手接过来的信封掉在了地上,他眼睛瞪得牛铃一般,说,乔工、大婶,我要是收了你们的钱,那我还是人吗?我是和我乔叔对心思,才护理他的。
乔婶弯腰捡起来说道,你小子,怎么说得这么瘆人,劳动所得,有什么丢人的? 老鹿说,可能我们东北人说话虎点,但是却实在仗义。
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向乔工敬个军礼后说,告诉你们实底吧,我乔叔在西藏当过兵,我在内蒙古当过兵。
我们都曾是军人。
老乔连忙还个军礼说,你这小子,你咋不早说呀? 任凭怎么说,老鹿就是不收钱。
乔工示意乔婶收了钱,打了个电话在东起顺饭店要了六个菜,让外卖送过来。
乔工又问,你在哪里住呢?老鹿低下头脸红地说,不好意思,在晚上护理你之前,在超市的更衣室住。
乔工沉默了片刻说,我在芳草园老小区,有幢四十多平的一楼,刚到期,人家退租了。
租给你月租一千吧。
老鹿想了想,超市一个月只发给他两千六百多块钱,去了房租,剩余一千
六,也够活下去的。
他说,乔工,我知道房租都一千五
六,你租我亏了。
老乔一挥大手,说,爷们,你这人我老乔交定你了。
啥话别说了,一会儿上菜喝酒。
菜送到了,上了桌,乔工找出了一瓶西凤酒启开,给老鹿倒上,老爷子喝了一杯干红陪着。
他喝两杯酒后,想不喝了回医院睡觉,老太太起身又给他倒了一杯,并唱了一曲《贵妃醉酒》。
他把乔婶唱戏的视频传到朋友圈后,就着“玉兔又早东升”的唱词,老鹿早喝散脚了。
老鹿第二天上班,胖女人凤英经理叫他到办公室。
她递给他一杯奶茶哈哈笑着说,鹿大哥,送菊子上医院的事,特提出表扬。
红梅也知道这个事了。
那边菊子提出辞工了,我现在又找了两个清洁工。
老鹿说,那我呢?凤英经理板着脸说,也把你这个清洁工辞退了。
老鹿拉着脸刚要转身走,胖经理说,站住,你现是这个超市的保安了。
他兴奋地说道,来到这个城市我要当个英雄,在超市去抓贼。
第一周的周末,鹿千禧就抓到了一个正往衣服里塞三条内裤的老女人。
把她往经理办公室拽时,她突然在老鹿的脸上抓出了两道血印子。
老鹿只好让别人把凤英经理喊来。
凤英经理带着两个保安来了,老女人却突然倒在地上装疯卖傻,一会儿抽搐,
鹿迁徙 ■姜凯 会儿口吐白沫子。
正准备报警,老太太突然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个剃着光头、左右两臂各纹着虎头和蛇的男人带着一个浓妆艳抹穿红旗袍的女人来了。
他蹲下看了看老女人,问了两句什么,就站起来嚷嚷说,我妈有癫痫病,被你们气犯了。
马上送医院治病。
胖女人凤英只好报了警。
三个警察来了,老太太躺在地上抽搐得更厉害了。
又是脚蹬又是手刨,嘴里嘶嘶喊着。
这时,一个瘦高个子警察蹲下对老女人喊道,走,上医院,给你检查去,如果做脑CT看到你脑电波什么的都正常,就把你抓起来,这么大年纪了偷东西还欺骗警察,妨碍公务。
老女人果然慢慢地不抽搐了,也不吐白沫子了,可是就是赖在地上不起来。
光头小子又嚷嚷他妈有心脏病,得找救护车。
正僵持不下时,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进来一个长发披肩、浓眉大眼、又高又大的女人,她弯腰低头说道,妈你咋又出来干这事呢?家里还少你吃喝穿吗?一手把老女人提了起来时,回头狠狠地瞪了光头小子一眼,说道,你这个年纪还和妈一样糊涂,要不是弟妹打电话给我,又摊上事儿了。
她转过身来对警察说,我是老太太大儿子媳妇,我来交罚款。
瘦高个警察笑嘻嘻说,是李红老师吧,你的新诗发布会我还参加了呢,你还送我一本签名的诗集呢。
高个子女人立即上前紧握他的手,连说,老弟,李老师给你丢人了。
在警察的协调下,李红买了那老太太偷的三条内裤。
要交罚款时,凤英经理说,看在警官的面子上,就别交了。
你今后得看紧她。
她要了李红的手机号码,下次她婆婆再出现好找她。
大个子女人刚要走,凤英经理突然喊住她,还有件事,你婆婆把我们鹿保安的脸挠花了。
说完一指还在一边正在生闷气的老鹿。
大个子女人快步走过来,赔笑说,大哥,我们去医院吧。
老鹿扬了扬手说,不用去吧,没啥事儿。
李红脸一板,说,不行,我李红不是那种虚头巴脑的,我婆婆的错我得将功补过。
她一把上前抢过鹿千禧手里的手机,往自己手机打了个电话,说了句鹿大哥,我存了你的号码,哪天我请你喝酒。
为这件事,凤英经理奖励老鹿二百块钱。
第二天晚上他请几个保安还有凤英吃了驴下水锅。
他把这件事的照片,又发到了微信朋友圈,红梅点赞送花。
从那之后,他更加兢兢业业工作了,警惕的双眼,在超市里巡睃着。
那天下班了,铁卷帘门拉下了一半,员工们陆续走了。
上守夜班的是凤英的公爹,也早来了,坐在门口收银处旁边仰着头边看墙上的电视节目边守着门。
老鹿责任心强,又到各角落巡视一遍。
当他走到二楼仓库门口,竟看到库门裂着缝没有锁,细听里面有女人的呻吟声。
他慢慢推开门,微弱的光线下,发现两个人正纠缠在一起,听到有女人说话说,有人。
他举起手电筒刚要照过去,还没看清是谁,就被对面扑过来的人一拳打了个满脸花。
恍惚中看见一个男的扯着一个女的手,从库里蹿出来,向楼道口跑去。
他头昏眼花地追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给门口的老头打电话,让他拉上门。
可是那边 一直在占线。
他追下去问了,才知道是姚主管带着二楼的郝姓女售货员跑出去了。
他给凤英打电话要报警,可是凤英说姚主管是超市老板的外甥,让他先去医院看看伤,待她向老板汇报后再说。
他把乌眼青发在了微信朋友圈,红梅发了个“?”。
他回答,喝酒了,摔倒了。
红梅发来个锤子击头的图片,他回了个微笑。
第二天早晨上班了,他带着左眼乌青眼的伤要见老板,凤英说老板去大连了,她甩给他五百元钱,让他休一周再上班。
他不接,凤英又掏出三百元递过去,他想这钱可以给菊子买点营养品,就从桌子上捡起来,垂着头走了。
出了超市看看表才九点半,有气没处撒,还是要去抓贼,就坐公交车、坐地铁,随便哪个方向,他眯缝着双眼,像摄像头一样警惕地监视着周围。
然而车上的人,像僵尸一般睡了,机械地上车,机械地下车,无声无息,像没有生命的机器人。
他恍若置身于无生命的世界。
一周过去了,他败下阵来,也许是此地无贼,也许是节奏太快了,人们疲劳不堪。
他拍了车的照片,写了“天下无贼?”发到微信朋友圈。
过了好长时间,红梅回了,我们的眼睛雪亮着呢!谢谢支持工作。
他回了个“向金色盾牌致敬!” 菊子给他发微信问他在忙什么,他很感激真还有人惦记他。
他忙回复了,问你在干什么?她说在红华路大嫂家政服务中心等着派活呢。
他急忙去药店买了一大包子葡萄糖粉,给她送去了。
见到他送东西来了,菊子的脸忽然涨红了,两只手紧张地搓着,变得语无伦次了。
他想与她多聊几句,可是还是理性地决定挪开脚走了。
自己和她差了十多岁,最重要的是自己给不了她美好的生活。
七天休假很快就过去了,他想不在这个超市干了,那个地方不是他鹿千禧来这个地方的初衷。
他发微信告诉了红梅。
红梅回他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还需要我做什么,就说话。
他回了束玫瑰。
他去超市,向凤英经理说了意思,随后她给他结了工钱。
回去的路上,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了,是一个女人宏亮的声音,鹿哥,我是李红,这些日子出门去呼伦贝尔开诗会去了,我想找你喝杯茶。
你一会儿到红军大街的好江南茶庄。
他天天闲得慌,立马答应了,坐公交到了茶庄门口等她。
李红打出租车来的,下了车,见她手里提着一袋子鲫鱼。
她说文化局发的,送给鹿哥过节吃。
老鹿转身要走被她一把拉住了。
任她怎么说,他就是不接。
突然他见她脸色胀得红红的,目光迷离,人几乎晕倒。
他忙扶住她,问她血压怎么样。
她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天天吃降压药。
老鹿想了想,接过她手中的袋子,搀扶她就近找到了一家诊所,让医生给她量了血压。
量了,高压165、低压125。
又问了,她说早上忘吃降压药了。
他急忙找水让李红服了从包里掏出的降压药。
待她稳定了一会儿后,送她回去,在路上他才知道,她的男人早没了,然而她还在尽孝道,照料她的婆婆。
他送她到她家的楼下,他想起了给岳母治高血压的绝招,榨芹菜汁降血压。
于是就劝她天天喝芹菜汁。
李红向他吐了一下舌头说,自己对做饭什么的,是个白老帽,啥也不会。
他挠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还好你家离我家只有三站地。
从明天起我天天早晨七点准时把芹菜汁送到你家楼下,打手机你下来取。
她恢复本色的脸又变成绯红了。
她难为情地说,那怎么可以?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
他摆摆手,人已经走远了。
他先去电器商店买了榨汁机,又在菜市场买了芹菜。
早起,他就开动机器“哗哗哗”地把芹菜汁榨好,装在水壶里,放入背包,跑步给她送去。
她喝了半个月后,低压真降下来了,竟降到了90左右,高压也降到了150多。
可是,她又来毛病了,芹菜汁性寒,她现在胃病又犯了。
他又拍了脑袋想了,把芹菜汁倒入些开水,装在保温壶里送去,让她喝温热的汁。
他又从超市买来了小米、薏仁米、黑米、红米、糙米等八种米,用电饭锅不厌其烦地熬粥,给她送去让她喝。
又半个月过去了,李红血压下来了,胃病也好多了。
那天周日,李红特意买了螃蟹、大虾、蛤蜊、烤羊腿,还有几样青菜,在厨房忙了两个多小时,整了一大桌子菜,来感谢他。
她特意打开了一瓶存了多年的五粮液,给他和自己各倒上一杯。
李红喝高兴了,朗诵起自己的诗。
梦想光远和近无处藏身,目光跌跌撞撞危机蛰伏 歌声适可而止,你终于说,别再来我像只颤抖的猎物,心惊慌失措,而我这冰冷的嘴唇 笑容凝固,亲吻在这失望的爱情里,带走忧伤当尘埃再起,我已无力去关闭门窗没有返回,黑色模糊了背影两个人两杯白酒下肚,李红掀去客厅中钢琴的台布,即性弹起了钢琴。
钢琴声忽而柔如冬日阳光,盈盈亮亮、温暖平静;忽而清冷如钢珠撒向冰面,粒粒分明、颗颗透骨;忽而如咆哮的深海,荡人肺腑、撼人心魄,深如暗夜,有声若无声,自有无穷的力量漫向天际。
琴音激荡如洪流般冲开鹿千禧的心灵闸门,他泪流满面,强压着没有哭出声来。
李红看到他这样子惊讶不已,不弹了,问了他半天他才说起,这次从黑龙江跑出来打工的原因。
原来他在电信退休后准备去社区当网格员,手续都办好了,可是在乡镇当副镇长的老婆被双规了。
他原本不当回事,她在乡下工作,长期不回家,生活中有她无她已经习惯了,可是却传出了,她和一起被双规的市里二把手有染,生活作风上的事被社会上的人们传得有鼻子有眼。
他在岗时,年年是劳模,常年当志愿者,又是见义勇为的知名人物。
这个消息像炸雷一样,炸烂了他的生活,没办法,他只好与她离婚,之后背井离乡。
李红也陪他掉了泪。
晚上老鹿回家的时候,李红送了他一程又一程。
突然,在楼区转角处,李红紧紧扯住了他的左手,她的手滚烫滚烫,她默默地说,我一个人飘够了,真想天天喝你的杂米粥、喝你的芹菜汁。
老鹿浑身抖动了一下,心跳快起来了,他用右手拍打她的肩膀笑着说,你真了不起,是我眼中神圣的诗人。
李红叹了一口气说,诗人不是神,是凡人,也得吃喝拉撒睡,也得活着。
她轻轻叹了口气松开了手,怅惘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在缭乱的霓虹灯光中,越走越高大,而自己却越来越渺小。
自己一个东北的土包子,怎么和大城市的女诗人比翼齐飞呢?那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菊子来电话了,说这两天活忙,得很晚才回家,感谢他送的葡萄糖粉。
等活不忙时请你到我家,我给你做海鲜吃。
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老鹿乐了,说,你手艺好,能赶上我吗?我当兵时是伙夫,转业后又专门拜师学过厨子。
十年前,我停薪留职开过饺子馆,我亲自上灶。
菊子嘻嘻笑着说,唉哟!我可有口福了,以后我想天天让你给我做饭。
老鹿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心中从来没有过地温暖。
可是人家那么年轻,自己一个外乡人,能给她什么呢?但是嘴里还是在尽力地敷衍,说好好,我天天顿顿给你做八道菜,让你吃成二百斤的大胖子。
菊子从来没过这么开心地笑着。
老鹿想了一夜,决定在老乔的那个一楼开一家“东北大馅饺子馆”。
这个一楼在一条背街上,但前一条街是个大菜市场,四季兴旺,天不亮就热火朝天。
他想只要印些小广告宣传单,撒到市场上,只要顾客们来这里吃上一顿皮薄馅大直流油的东北大馅饺子,下顿就会再来光顾。
说干就干,用墙布把墙简单装饰了一下,购置了桌椅、餐具、冰柜、面油等杂物,做了一块紫檀色黄字楷书的牌匾,刻着“鹿迁徒东北大馅饺子馆”。
挂上先蒙上一块红布。
墙上贴上了打印的让人垂涎三尺的菜单照片。
招了两个干净利索的女服务员,选5月18日这个良辰吉日,上午九点五十八分的良时,音箱放起宋祖英唱的《好日子》,开业了。
那天他请了老乔两口子、李红、菊子和红梅,事先声明,只是来喝酒祝贺,不许随礼。
菊子有活抽不出时间来。
红梅在办案子也不能来。
他让服务员早起就在菜市场撒了广告传单。
雪花啤酒特价五元,散装白酒每人喝完一杯后免费,用餐超过百元的赠一个炒菜。
别说,开业的一中午,八张小桌满了,还外卖了三十多份,毛钱卖了一千多。
当天晚上又卖了一千多。
饭店打烊后,他和两个女服务员累得瘫在那里,就着顾客吃剩的菜对付一口。
他扬脖干了一瓶啤酒后,空肚子喝酒有些头晕。
他想缓一下,拿出手机看了两眼,有两条微信、一个未接电话。
微信一条是菊子发来的,“鹿大哥,我决定不在家政中心干了,去你的饭店白打工,不要工钱。
在你身边好像这辈子就有了主心骨了。
”另一条是李红发来的,“千禧,你是我的诗篇,饺子馆是我的远方。
”后面还有三个“吻”的符号。
他酒立马醒了,挠着头皮蒙圈了,这可咋办?饭也吃不下去了,望着饭桌子发呆。
看着那个未接电话,他想不起来是谁了,试着拨了过去,是他的前妻红莲,她说,千禧,我们分手了,我不恨你,你也别恨我。
你是个好人,我对不起你。
和你说个事,我姐红梅早就离婚了,她比你小两岁,来年也退休了。
她和我说很佩服你。
你考虑一下她吧。
我没和上大学的女儿说,你爸在你那个城市打工。
再见,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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