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再给他十分钟。,序曲她决定再给他十分钟。

封号 10
咚、咚、咚、咚……不耐烦的指头有节奏的敲打起椅面。
没来!呵呵呵,铁定是有事耽搁了。
没关系,她大人有大量,再宽限他半个小时也无妨啦!谁教她是个有恒心、有耐力的人。
哈哈哈……越想越不好意思,出国一趟回来优点竟然多得数不清,哈哈,哈哈哈……咚咚、咚、咚咚、咚……别生气,千万别生气,木头嘛!你能寄望他什么?保持笑容,静心等候准没错,反正没事,捺住性子,再给他
二、十、分、钟!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王?八?蛋!那家伙到底要她等到几时啊!活该她提早一个班次回来,他也早该在三个小时前出现了!难道……难道过去的浓情蜜意都只是她在自作多情?不会的……她表现出来的诚意足可使千年顽石感动得痛哭流涕,何况他才只是木头而已。
不准胡思乱想!她可不要再让人有机会挑剔她性子急,成不了大器。
再施舍三分钟给他,最后的三分钟,不多不少,
三、分、钟!咚咚咚咚咚咚……分针、秒针在紊乱的敲打声中,战战兢兢地往前推移。
啪!重重的一掌拍下,耐性耗光的人怒跳了起来。
“死木头!烂木头!算你狠!再等下去,我爸就不姓花!”十月的台湾巽常凉爽,十月的璀璨叫回大批去国游子,十月的热闹续纷了国际机场;中央空调隆隆地灌送强风,机场大厅中的人群叽叽喳喳的喧闹着胜于以往的哜杂,女郎细若猫叫的怒吼声完全被室内的杂音吞没。
一背一拉一提,泪眼含悲的女郎使力拽起沉甸甸的行李往外冲,脚才跨出自动门,不争气的泪水当即扑簌簌地撒落出来。
那个死烂人,就吃定她非他不可,这次她真的再也不要理他了。
“呜……呜呜……呜……呜……”顺着夕阳移动的伤心影子,扭扭曲曲迤逦到天际,恼恨的悲泣声呼应着泪水,幽咽低回。
不知何时,桃园蔚蓝如洗的晴空,轻轻飘下毛毛细雨…… 第一章 “喂喂喂,女儿红……”“你在叫鬼啊!人家才不是什么女儿红。
”“是呀,她叫花凋,就是那凋谢的花儿啦!”“我咧花痴咧!”哇哈哈哈……一堆女生笑得花枝乱颤,显然别人的痛苦就是她们的快乐。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将这票超世纪长舌妇的嘴巴,用布袋针缝得密不透风,让她们连打啵都成问题。
嘴里喃喃背诵着早已滚瓜烂熟的英文单字,花 雕握紧抖颤的双拳,心中发誓。
“生气啦?别这样嘛!囝囡人,卡穿三斗火。
”趴在窗台上耻笑个没完没了的阿嫚,见好友下沉的脸色有抓狂的迹象, 忙使眼色让一票笑得不能自己的同学闭嘴。
“小雕……”“干嘛啦!龟壳花。
”花雕恼火地趴在桌面,不理她。
“哎哟,别用那么可怕的爬虫类当成我的绰号,好恶心哦!”尤嫚玲闹着。
“反正你本来就很恶心了。
”她软趴趴的翻过课本。
“不难的话很有道理,阿嫚,你要检讨一下,为什么一脸恶心相。
”坐在 花雕隔壁的同学拿下耳机,无比认真的说。
“基因是天生的,又不是我能控制。
”阿嫚好委屈。
“所以呀,后大的保养就很重要了。
”位于花雕后方的陈芳伊管不得大考 将至,顶顶眼镜,一副专家模样,““伊丽姿丹”是近推出一套少女系列的保养品,效果很不错,你可以考虑看看。
” “啥?“伊丽姿丹”,嘿是冶米碗糕!”“拜托,人家陈芳伊的蚂蚂是“伊丽姿丹”蓝钻级的总经理,你这种不敬的问法简直是侮辱人嘛!”“六十三号同学说得没错。
”陈芳伊佯怒道:“四十二号同学,你严重的忽略我哦!亏咱们同窗、同寝室三载,睡在一块、吃在一块,情比姊妹深。
”花雕拿起英会课本用力往脸上贴,愤怒的背过身去,不堪其扰。
同窗三年,她太清楚同学们对抬杠有多着迷了。
“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会好好运用未来的两年时间深入了解五十六号同学的家庭背景。
不过,在那之前,请五十六号同学先记牢本人的姓名,甚谢。
”四十二号同学马上还以颜色。
“如此听来,就是五十六号同学不对了。
”“什么五十六号、四十二号,你们是论斤待宰的家畜啊!”其它毒舌派依照常例,很快又一个个凑进来搅局了。
“五十四号同学,你说那是什么话?!”被损的两人同声谴责。
一时之间,教室内号码满天飞,嘻嘻哈哈的互讽声带动了沉滞的气氛。
热情奔放的女孩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活络的聊起天来,证明考试这档子事果然不及揭疮疤一半重要。
花雕被周围的噪音轰得十分光火,即使她用力捂住双耳也不能减轻多少。
弯下身子,她愤怒的加大背诵声以示抗议,给果没人甩她。
离英会段考不到五分钟,她们竟然老神在在地舌战了起来!这票神经比大条的同学论优点没优点,讲起逃课、打屁,一个比一个有心得,幸好她们都很有被当的承受力。
不过,阿嫚也实在厉害,待在国贸科的时间居然比在企管科还要长。
她何不干脆转科!花雕恼得牙齿打颤。
聊到兴头上,尤嫚玲顾不得其它,激动的将傲人的上半身探进教室内,整个人挂在窗台上。
“啊!对了,小雕,你晚上有没有空!”不知是哪根筋恢复灵光,她惊呼地收回视线,总算记得她不嫌路迢跑来国贸大楼的目的。
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眼!花雕假装没听见,身子越压越低,直到整张脸埋进两膝间为止。
尤嫚玲拍了拍好友的背膀,低声哀求,“别那么无情嘛,我保证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 “小姐,你已经浪费我很多时间了。
”“别这样嘛!小雕……”阿嫚撒娇。
阿嫚这种毛病怎么医不好啊!再次兴匆匆地跑来,总是有的没的先扯一堆,难怪会和她班上的同学这么投缘。
花雕气闷。
“小雕……”尤嫚玲对她冷淡的反应不以为意,反像乐在其中。
就算花雕的无动于衷是尤嫚玲故意闹出来的,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陈芳伊也听不下去了。
“花难,你同学那么低声下气,再拒绝下去就显得你比较无情无义哦!”低声下气?!鬼才知道阿嫚为什么低声下气!花雕继续无情无义背她的课文,对外界的谴责统统当成耳边风。
不将好姊妹拉下海不甘心似的,开始有人出声助阵,喧闹的人声嫚嫚将矛头指向花难。
“陈芳伊的话我附议,女儿红今天是冷酷了点。
人家大老远从企管大楼跑来这儿至少要二十分钟,你这样就很交代不过去了。
”这位同学批判到一半,突然兴奋的转向阿嫚,“喂喂!听说那个风头很健的杨令悠,是你们企管一年级的学生啊?”“对呀,他长得好帅哦!”对帅哥根本没抵抗力的尤嫚玲,谈到校内的风云人物,很快又忘记来此的目的。
“他的个性很奇怪,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人说他很任性,偏有人吃他那一套,我们班和他交情不错的男同学说他很难搞定。
不过……”她贼兮兮地漾出诡笑。
“什么、什么?”这样的神秘诱发了众人的好奇心。
“告诉你们可以,可是你们不可以告诉其它人哦!”尤嫚玲将声音压到最低,增加神秘感,“他家就在我家隔壁。
”“我听到了,杨令悠就住你家隔壁!”站在最外围的陈芳伊放声惊呼。
哗!她的话立即引起连环骚动,留守教室的同学全都蜂拥而上。
再这样下去不是她被气疯,就是她失去理智将这群人婆一一打昏。
花雕的耐性已达极限,正在考虑行动的可能性。
“真的吗!杨令悠就住你家隔壁,我好羡慕哦!”“恁嘛卡差不多咧,也不想想自己专三了,还妄想老牛吃嫩草?”有人痴迷,自然就有人看不过去。
“少封建了,两岁算什么距难,爱情是没有界线的!”“没有界线,总有条件吧!人家那么帅,选择女朋友的条件,至少要能见人吧!”“哦……你在暗示她长得不能见人。
”又要开始了,这群八婆不斗嘴像会死一样!花雕被重重人海包围住,无法动弹,有气也爆发不成,只感到埋在双腿间的脸热汗直冒,呼吸困难,所幸上课钟声及时响起。
一票被钟声惊得头晕目眩的女孩,脸色发白,总算有了大考已至的恐慌,各自惨叫着做鸟兽散。
捶打酸麻的腰间,花雕恼火的挺起身子。
“上课了,你还在这干嘛?”见好友们倚在窗边傻笑,她不禁有气。
“安啦,我们这节是国父思想,有没有上都没关系。
” 可怜的国父思想老师,可怜的国父。
花雕想哭又想笑,最后选檡收拾课本走入。
坐在后头的陈芳伊见状,趁她半起身之际,一把揪住她长长的发辫,拉她回座。
“Shit!会痛耶!”“啊……小雕嗲劲十足的声音,在骂人时真是发掸到了极致,好好听。
”陈芳伊陶醉至极地感叹。
阿嫚得意地点头,“对啊,所以我都故意惹她生气。
”这些人有病啊!花雕臭着脸斜瞪两人,把发辫收回胸前,斜斜起身,开溜的念头十分强烈。
“喂!快堵住你同学。
她要逃了。
”陈芳伊出声警告,由相处三年的经验,轻易判断出花雕的意图。
尤嫚玲哪敢迟疑,下意识就横出窗台,扑向花雕。
早晚拆了陈芳伊这八婆!身子被紧紧地搂住,半挂在窗台,花雕边揉头皮边以眸光谋杀陈芳伊。
“你是五十五号,学人家跑那么快干麻,急着去英听教室喂蚊子啊!”陈芳伊死不改其好事的性格。
“花雕的同学,我告诉你,我们英会的随堂考分成两批,下堂课才轮到我们后半部,你别被小雕给骗了,尽管留下。
”“你实在是难婆得没人可比。
”花雕恨得牙痒痒的。
“大家都是这么赞美着。
”陈芳伊当之无愧。
“阿嫚,你这种举动很容易造成误会,快放开啦!”感觉到腰间的手越缩越紧,花雕小火又燃,却不知道该先教训哪一个才好。
“放心,这个误会看了三年,我们已经习惯了。
”陈芳伊抽空从课本后面探出头,皮皮地笑着。
“奇了,你怎么什么话都对得上啊!”花雕再也忍不住怒吼起来。
“嘘……”教室内其它用功的同学嘘声四起。
“哈哈哈,你看,她原形毕露了。
”拿高课本当挡箭牌的陈芳伊笑得好乐。
“我说嘛,花雕的耐性怎么可能比得上我。
”遇到这种不知痛痒的雷龙,她投降!花雕气馁地垮下双肩,知道没让阿嫚说完地想说的,她永远也得不到安宁。
“小雕,你不要绷着脸嘛!”尤嫚玲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雕什么雕,你就不能等我们考完再来吗?”死阿嫚,又不是不知道英文对她有多重要,欠扁的家伙。
“不行啦!考完试你们就没课了。
你这个好动儿只要一出校门,就很难找得到。
人家只是想问你晚上可不可空出来而已。
”“知道我要打工,你还来烦我!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成天闲闲只要打扮有花枝招展等男人。
凯子来钓就好啊!”花雕真恨自己,她没事干嘛要认识阿嫚。
“哎呀,不管啦!今天是阿南的生日,他那票哥儿们说要有有我,你一定要帮我。
”阿嫚耍赖地嘟高嘴。
又来了。
“小姐,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在所学的词汇里,难道没有“不要”这个浅显易懂的词句吗!”花雕用力拍开她缠人的手。
“没有啊。
”阿嫚脸不红、气不喘地承认。
“哇,你还真是坦白耶!”花雕一脸匪夷所思。
“不管啦,你到底要不要帮人家嘛……”阿嫚的手再次不依地绕上她的 脖子。
“我有“不要”的权利吗?”烦死了!“唷呼,就知道小雕最好了,谢谢。
”阿嫚热情地赏给好友一记大大的飞 吻,并朝满脸纳闷的陈芳伊摆摆手,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喂喂喂,花雕,你到底答应她什么了!”很努力地从头听到尾,却完全 捉不到重点的陈芳伊,好奇死了。
花雕眼睛微瞇,回头嘿嘿奷笑。
“饮恨了吧?”她扮了个大鬼脸咂她。
“不?告诉你!”※               ※                 ※“小雕,先来吃饭。
”尤香琳把便当放在收银台上,那张四十开外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将她极平凡的脸孔妆点得出奇耀眼。
三年前,尤香琳挚爱的丈夫猝死于意外,本以为这样的青天雳霹必然 击垮众人眼中的娇娇女,但谁也想不到丧事一办完,尤香琳恢复得比谁都快。
有一个心爱的女儿要照顾,还有三间丈夫没日没夜奋斗出来的便利商 店待打理,她没有时间颓丧,也不能颓丧。
所以在泪痕没能完全拭干之前,尤香琳就叫出人意表的坚强走出温室,默默扛下一切。
宅心仁厚的夫家在驾愕之余,未曾质疑半句,默默给予她衷心的支持与祝福。
从全然的外行跌跌撞撞一路摸索过来,她不敢说自己做再有声有色,然而初接手时的惊慌无助,确已成为令人难忘的经验。
她已不会再因进错货物而一筹莫展,懦弱的抱着丈夫的牌位埋头痛哭;也不会在发现零用金严重短少后,心再大乱地躲进商店的浴室暗自饮泣。
所有曾经轻易使她流泪的紊乱,皆已步上就道,在她的掌控中井然有序地运作着。
每年丈夫的忌日,尤香琳会允许自己哭一坎,为了心爱的丈夫,当她是温室花朵在呵护的丈夫哭一次。
今年她告诉丈夫,由明年开始,她可以在两人的结婚纪念日也哭上一哭,以犒赏自己辛苦熬过整整三个年头没有他的日子。
待满十午时,若她觉得自己又坚强了点,那么她会考虑再增加于丈夫的生日来流泪。
如此逐年逐年递增,当她能够面对所有的纪念日时,必也是她无所惧之时,也唯有在邢时,她才能痛痛快快流下泪水而不致崩溃。
日前,她只要一年哭
一、两次就好。
当花雕听尤嫚玲说完她母亲小小的愿望后,曾经欷吁不已。
她之所以愿意无怨尤踏尤嫚玲代班,说穿了全是为了这位坚毅的女性;同情弱者的她不想见尤香琳在手忙脚乱之际,还要为女儿青春期的逆叛行为伤神。
“尤蚂妈,你先放着,等我把这位客人的帐结清,很快就好。
”左手熟稔地敲着收银机,花雕偏头对她一笑。
尤香琳走进柜台接下她手中的东西,轻轻推出她。
“你去吃饭,我来。
”“对啦!小孩子要吃饭才会长大。
”正待结帐的客人出声调侃。
“和老伯比起来,我是小了点。
”花雕白他一眼,不屑地撇撇嘴,拿起便当移到角落。
“老伯!我今年才刚刚高中毕业,你居然叫我老伯?”趴在柜台上偷瞄花雕的男孩尖声怪叫,自尊心严重受创。
“尤妈妈,你要帮我作证啦!”他会 进来买东西,全是冲着这位声音嗲得够味的女孩,没想到她竟然这样瞧不起他! “抱歉哦,完全看不出来。
”花雕没好气的说。
便利商店实在充斥着太多这类爱占妹妹便宜的猪哥客人,帮阿嫚代班多年,她早已练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好功夫。
“小雕,阿华真的刚高中毕业,尤妈妈可以作证。
”尤香琳咯咯轻笑,充分享受年轻人间毫不修饰的活力。
“看吧!是你有眼不识泰山。
”有人帮腔,男孩难免得意了起来。
本想有在尤妈妈的面子上饶了他,偏偏他喜欢自讨苦吃,这可就怪不得她。
“好吧!泰山,你自己去问问店里的其它客人,有谁看得出来你这张历尽沧桑的脸才刚高中举业。
”花雕替他觉得丢脸。
叮咚!自动门悄然滑开,门口进来一位娇小的女孩,她入门乍见柜台旁围着一呈笑得东倒西歪的人,一时却步不前,又不敢贸然走开,竟杵在吹风口进退两难。
“也恬,进来没关系。
”尤香琳好意招呼,不料适得其反。
女孩见所有的注意力皆移转到她身上,脸色死白的转身跑走。
“她的胆子还是那么小啊!”花雕含着竹筷,同情地透过有侧的玻璃窗追眺那个仓皇的背影,喃喃自语:“看不出来她和我同年……”“你以为每个女生都跟你一样“活泼大方”,不知害怕为何物呀!”被损的面子还没挣回,男孩逮到机会哪肯轻易罢休,当然是能“亏”多少就“亏”多少。
这人还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有够贱的!花雕收回眼神,直勾勾凝视男孩逞猛的脸。
“我怀疑你看我不顺眼哦,先生。
”“没有哇!我哪有!”被瞧得方寸全乱,男孩抬腕有看表,佯装有宰要忙,一溜烟跑掉“笨蛋!”花雕没好气地啐了句。
“小雕。
”尤香琳轻斥。
“没办法嘛,他真的好讨厌。
”花雕蹙眉皱眼,嗲柔的嗓音不自觉放轻。
小雕一旦撒起娇来,任谁也拿她这副嗲嗲的软嗓没辙。
尤香琳莫可奈何的苦笑,等店里的客人全走光,才挪到花雕身边,帮她把长及腰的发辫盘成优雅的发髫。
经由尤香琳娴熟的巧手一妆点,花雕那张透溢着少女青春气息的脸蛋,多了丝她以为不可能有的典雅气质。
她和女儿都是短发,空有一手好技艺却苦无展露的机会,尤香琳有些怅然。
被丈夫娇宠呵护的前半生,为了排遗寂寥,她几乎什么都学,现在却连休息一天也变成遥不可及的奢想。
夫丧那年适逢阿嫚国中毕业,她坚决不愿再受升学压力之苦,闹着要追随小雕进五专就读;拗不过女儿吵闹,自己乱糟糟的心情亦跌至谷底,亟需调适。
母女俩商量多次,决定将永和的本店移转到板桥的分店,并在附近购屋定居,以免触景伤情,什么事都做不成。
在板桥落地生根是个全新的开始,也正是在这样一倜全然陌生的环境下,她可以无虑的顺利出发,不用承受太多的同情,也不必担心随时会看到 伤她更深的怜悯;有时,爱之适足以害之。
同在一条街上为生活汲汲营营,这里的左邻右舍天性和善,以浓厚的 人情味轻易接纳心力交瘁的她。
她庆幸自己做对了选择。
“小雕,你想不想学盘发髫?”尤香琳收回走远的心神,轻声问道。
花雕兴趣缺缺地摇头,“不要了,学会编辫子,我已经很偷笑了。
”全 天候放送的收音机适时流泄出整点报时的声音,提醒花雕她为何会在这里。
“尤妈妈,你今天不是要去参加亲戚的婚礼吗?现在已经六点了,快去、快去,这个时间很容易寨车的。
” 门口陆续有人进来,花雕咬住筷子,直觉的放下便当,尤杳琳摆摆手走回柜台,让她安心吃饭。
“不用紧张,餐厅在土城,开车没几分钟就到了。
”这些年只要阿嫚开口要小雕帮忙,她即使再忙,也鲜少有不帮的时候。
尤香琳朝熟客点点头,歉意感油然而生,“小雕,我们家阿嫚经常给你添麻烦,真是抱歉。
” “哪里。
”为了让她尽快赴宴,花雕埋头猛吃。
“小雕,你这样吃会消化不良的,慢慢来,没关系。
”尤香琳好笑地走过来帮她把汤倒在碗里。
“我听阿嫚说你从专四开始就不打工,要专心补英文了是不是?”“嗯。
”她加快吞饭速度。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来帮尤妈妈看店?”花雕是个独立上进的孩子,从国二决定读完专科出国留学后,就开始利用课余时间打零工,以赚取留学期间的生活费;听说学费是由她的双亲负担。
“嗯嗯嗯……”像在应验尤香琳的警告,花雕的喉头忽然被饭噎着,难过地打起嗝,尤香琳赶紧把汤碗递给她。
“慢点……别喝太急……”尤香琳替她顺背。
小雕有起来很粗率,没什么耐性,其实是个很贴心的好孩子。
一鼓作气灌完汤,花雕瘫向墙壁,明显的松了口气。
“谢谢尤妈妈。
”吁……“吃东西时记得细嚼慢咽,最好是定时定量吃。
尤妈妈很担你只顾着打工,囫囵吞枣,长期下来,再好的身子也会撑不住。
”上专科后,除了偶尔替任性阿嫚代班,小雕总是来来去去,四处打工。
几年下来,只见活力充沛的她一会儿襬地摊,一会儿兼家教,在PUB、餐厅里服务生,甚至连诊所、艺术工、摄棚她也待过,她还曾经在加油站和快餐店遇见过小雕。
经年累月如此,她竟从没听小雕吐过半点苦水,实在难得。
强制女儿和自己轮值晚班,有大半是被小雕源源不绝的精力和冲劲给激发的。
沮丧时,奇异的,她只要看见小雕那张年轻、执苦的笑脸,心情便会莫名的好转。
在那张信心满满的脸上,她很难找得到所谓的困难。
“安啦!我向来按时吃三餐,少一餐都不行,我妈常说我这人没啥长处,就是好养。
”花雕嘻皮笑脸,起身将尤香琳推至走廊,“所以尤妈妈不用烦恼我了,你还是赶快去赴宴比较要紧。
”尤香琳转身将她的手收握在手里,含笑的眸子满足诚挚。
“小雕,尤妈妈打算在中和开第四家分店,短时间内无法再轮晚班。
阿嫚那孩子你比我更了解她,一个礼拜顾三天店她已经受不了了,何况是天天。
” “我肯定阿嫚知道后会发疯。
不过,哇啊,尤妈妈好厉害,要开分店了,恭喜。
”花雕既惊且喜,由衷替她感到高兴。
“谢谢。
你考虑一下来帮尤妈妈的忙,好吗?”尤香琳恳切地讲求。
她真的不想让小雕再辛辛苦苦四处躲警察了。
她不累,她却是好心疼。
“好啊,既然是尤妈妈开口,我当然是义无反顾帮忙到底。
”反正钱攒得差不多了,摆不摆地摊已经无所谓;再者,这是尤妈妈开的第一家店,当然要帮忙到底啰! “谢谢你。
”尤香琳喜出望外,原以为独立成性的她会拒绝。
“细节等我晚上回来再谈,时间快到了,我先离开。
” “拜拜。
”花雕临入店里之际,忽然回身朝已走至三间店铺外的浅绿色身影,没神经的大声恭维,“尤妈妈,忘了告诉你了,你今天是全台湾最美丽的女人哦!” 结果这记大喊,喊住声音瀰及范围内的所有人。
不管是右侧的机车行老板,右侧再右侧那问西药房的伙计,左侧五金行的老板,大家皆不约而同探头一瞧全台湾最美丽的女人。
尤香琳不自在的脸即使在远距离外,也可看出全红了。
无法忽略邻居们饱含兴味的笑脸,她尴尬至极的逐一颔首致意。
“拜拜、拜拜。
”没意识到自己造成的尴尬,花雕一派乐天的挥手。
“小姐,可不可以请你帮我送两罐运动饮料过来?”隔壁机车行那位高瘦的伯伯,举起他一双沾满油渍的黑手,有礼的请求。
“好,你等等哦!”知道不拘礼是这条街的文化,花雕二话不说便跑进去拿了两罐饮料和一张发票出来。
“伯伯,饮料我帮你放在这里。
”将饮料放在展示在廊上的机车上,她随意瞄了眼蹲在解体的机车零件堆中的人。
背对着她的人,没表示也没哼声。
“伯伯,你听见了吗?”紧盯着便利商店,花雕心不在焉的问。
蹲着的人还是不吭半声也没抬头,执着地沉溺于工作之中。
“伯伯……”花雕的注意力被对方的静默叫回,她轻拍对方的背膀。
对方终于给了反应,却只是变换姿势,改蹲为半跪。
望着他那羞辱人的反应,花雕的笑脸不免有些偎硬。
“伯伯啊!”他在跟她玩游戏吗?“小姐,对不起,我在这里。
”从里面快步走出来的欧吉桑迭声抱歉,看得花雕一阵愕然。
这……那……来回端详体型神似的两人,花雕自我安慰。
这两个人穿著同款式的黑色背心、牛仔裤,不能怪她认错人,是对方不好。
还是颇为自己的莽撞汗颜,花雕满脸羞愧,挨近欧吉桑小声问道:“伯伯,你请的师父耳朵不好吗?”“他是我儿子啦!我儿子的身体很好,半年前刚从海军陆战队退伍。
”憨厚的老实人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在工作的时候很专心,不太喜欢理人。
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了。
”哦?原来人家不仅耳聪目明,体格还是甲等的!花雕心底有把无名火熊熊闷烧起来。
“没关系啦!”她皮笑肉不笑,眼神阴幽,直想一脚踹死那个工作时很专心”的人。
就算她眼力差认错人,他也该维持基本的礼貌,出声指正她吧! Shit!想到他连指正都懒,她就更想踹死他了。
“哈啰,有人在吗?”便利商店内有人调皮的声声唤,花雕按捺住山脚的冲劲,气呼呼回转店里。
埋首在零件堆的男人,伸出沾满黑渍的大手,将机车上的饮料抓下来,头始终没抬起过。
第二章 霜降过后,二十四节气依序推向立冬,十一月的北风总算捎来丝丝凉意。
花雕正式到便利商店和阿嫚轮值晚班,已有一个月。
不轮班的闲暇时间,她习惯东奔西跑,流窜在板桥的精华区摆摆地摊,把和警察竞跑当成是休闲娱乐,当真一刻也闲不住。
“小雕,这是刚蒸好的肉圆,你吃吃看。
”隔壁机车行那位热心的老板杨至言,腼腼地棒来两碗香喷喷的肉圆。
他与花雕的友情滋长于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里。
那天,他风闻失踪已久的小儿子即将归巢,赏脸让老父看看他。
为了抓住儿子放荡的心,日夜苦思的结果,他决定遵从不知哪个人喊出的名言:要抓住儿子的心,先抓住儿子的胄。
于是,他以难得的兴致熬了一天锅经典极品?红烧鳗羹,望儿返家。
岂料他那从不把诺言当诺言看的任性儿子,又搞临时变卦这招,害他大失所望,精心的料理又得不到唯一捧场者只字片话的称赞,一颗期待的心霎时跌落谷底,简直没心情替人修车。
便是当时,尚未用餐的小雕看到他分赠的羹汤,迭声惊叹的快乐笑脸温暖了他的心。
不管这个小女孩是客气还是本性善良,他的心情确实在她小脸绽光的剎那迅速好转。
唷呼,又有好吃的了!花雕兴高采烈的扔下拖把,自里侧冲出来。
“哇,好香哦!谢谢伯伯。
”她感动得差些淌泪。
前天才和伯伯讨论肉圆的作法,今天就有佳肴可以吃了,好感动。
被她那张坦率的笑脸、嗲柔的嗓子一感激,憨厚的人难免有些别扭,却也开心不已。
“好好吃耶。
”花雕吃得津津有味。
“伯伯,你有没有做过鼎边趖?基隆庙口有家鼎边趖做得很好吃哦!下回我请你去吃。
”“小雕也喜欢吃鼎边趖吗!”好象她说的正是他的拿手绝活,杨至言双眼放亮。
“我曾经和过世的太太研发出一种鼎边趖的特别配料,口感还不错,不过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做了。
”酷爱烹调的男人再内向,谈到钟爱的美食不免要眉飞色舞,何况对象是一个不吝于赞美的人。
托工作之福,跑遍北台湾,爱吃的花雕俨然成为道地的美食专家。
正因如此,寡言却善炊的杨至言才会在短短半个月内与她结成忘年至交。
“哇,伯伯连鼎边趖也会做啊?”花雕惊叹。
“明天我做给你吃。
”憨厚的男人眉开眼笑,很商兴明天的点心又有着落 了。
所以他喜欢和小雕聊天,从她这里他可以慢慢重拾烹调的乐趣;那一度是他的生活重心,却因环境的逼迫不得不尘封的兴趣。
边替进来的客人结帐,花雕边糗他,“哈哈,伯伯的记忆力不行了,又忘了明天不是我值班。
” “对哦!明天是星期
三,你不用来。
”杨至言好失望,这样一来,他就不晓得明天该煮什么才好了。
“伯伯,我看你天天煮饭,是不是你儿子不习惯吃外面?”花雕纳闷,知道他从十几年前丧偶后,一手挑起家庭煮夫的重担。
一个大男人得扶养两个正值清春期的儿子,还要分身经营机车行,杨伯伯和尤妈蚂一样伟大!对道再身兼数职的父母,她一向仿仰。
哪像她家那两个成天忙于事业的父母,连基本的职责也做不好。
“阿逸应该是不省惯吃外面的东西。
”杨至言迟疑的态度实在很难说服人。
“我煮他就吃,我们从来没想到要吃外面。
”对啊!好象是这样没错。
花雕的脑筋逐渐打结,试着从他笼统的话里找出逻辑。
“也就是说,是伯伯不喜欢吃外面啰!” “我不喜欢吃外面吗?”杨至言的臀音略带犹疑,连笑脸也开始迷惑。
“可能是吧!”是吗!他不喜欢吃外面? “伯伯,你该不会连自己喜不喜欢吃外面也不哓得吧!”奇迹耶。
“这……”他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
煮饭好象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要做的事,和呼吸一样,难道不是吗?老天,恐怕连瞎子也看得出来他根本不哓得自己的喜好。
花雕哭笑不得地做出结论,同时决定将迷失的老人自迷雾内拯救出来,他已经够无助了。
“那伯伯天天煮三餐会不会很烦?”她有一箩筐的问题。
脑子一次只能容纳一个问题的老实人,迷蒙的眼神很快就被新的问题带回焦距,以及单纯的烦恼。
“没有三餐啦!我一天以煮两餐。
”他热切的更土,好似少煮一餐是天赐的恩惠。
“阿悠仟在学校附近,日前我家只有两个人吃饭,说真的,很不好煮,剩菜一热再热,也没人要吃。
”讷讷吐露完,杨至言才发现他这些天和小雕说的话,几乎快超过和两个儿子一年的谈话总和。
“嗯,没错,回锅菜真的好难吃。
”花雕皱眉。
“所以我才会烦恼明天的菜色。
”“你儿子很挑嘴吗?”“不会。
”“这不就结了,明天伯伯煮一锅蚵仔面线,就可以吃上一天,连消夜也省了。
”抹净嘴后,她帮忙出主意。
“这个主意不错!”烦恼一扫而光,杨至言好兴奋。
“有我在,伯伯尽管放心。
”花雕拿保鲜膜把留给大夜班小姐的肉圆仔细包好。
“唉!伯伯要是我爸爸该有多好,我和姊姊就不必为了谁买消夜吵来吵去了。
”她家那对事业忙碌的父母,奉调美国,放她和姊姊好象没人要的孤儿。
“用买的啊?”杨至言同情道。
“嘻嘻,不好意思。
我和姊姊两人在比娇贵,谁都不会煮饭。
不过,我们谁也不觉得丢脸,因为妈妈比我们更逊。
”她摸着头哈哈天笑,彷佛这是件相当值得骄傲的事。
可怜的孩子,难怪瘦成瑄样。
杨至言的怜悯一发不可 收拾。
“小雕,伯伯家人口简单,不在乎多一双筷子,你要不要到伯伯家吃完 晚餐再去打工?”杨至言拘谨的脸上难掩期盼。
“可以吗?”花雕惊喜道。
叩叩叩……外头突然响起一串简洁有力的敲击声,同时吸引两人的注 意力。
花雕只来得及有见那个戴着污黑手套的颀长背影,来人敲完玻璃后没 给他们任何暗示或看他的荣幸,已缓步踱回机车行。
“伯伯,我不得不说,你儿子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痛扁哦!”而且,荣 肤第一人的极可能就是她。
嘿,说不定他早被扁了不下百次。
嗯……以他那种鸟个性,不无可能。
“伯伯,我同情你。
”花雕悲怜的拍拍他。
“呃!”脑筋转得慢,杨至言简单的思路怎么也跟不上花雕思考的速度。
怎么搭伙的事还没谈出个结果来,主题一下子偏离那么远?转念想想,他家会惹是生非的就属阿悠了。
他知道阿悠的行为有些脱就,却不哓得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阿悠和小雕同校,小雕会这么说,表示她听到什么谣言了。
“不难,你要是看到我儿子就替我讲讲他。
”杨至言郑重交代。
要是看到?花雕狐疑。
她以为只要是她轮班,就会常常看到那个欠扁的家伙啊!已经三倜月没看到阿悠了,那孩子住在学校附近,打电话又常找不到人,除非是上课时间去学校找他……啊!他怎么没想到这点!“小雕,你帮我带封信给他,我现在就回去写。
”杨至言说到做到,不待对方答复,人已匆匆难开。
花雕震惊得瞪凸了眼,试图从混沌的脑子里分析出这家子诡异的行为模式。
为什么一对朝夕相处的父子,有话不能坐下来讲,必须倚赖信件交谈?而且还是中她这个第三者充当媒介!莫非……他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惨到不愿和彼此说上一句话?可怜,亲子关系倘若恶劣到这等局面,就很值得为它掬一把同情之泪了。
花雕不胜欷吁。
随者夜色加深,来客逐递减,花雕总算有时间将皁班小姐点好的货品一一上柜,顺便把店内外重新拖过一遍。
公车忙完,她拿起随身携带的英文单字卡默背不到三个单字,那个叫也恬的女孩低着头静静走进来。
有鉴于前几次的经验,花雕怕打草惊蛇,警觉的保持姿势不娈,一双好奇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细瘦的身影来回溜动。
啊,她回来了!飞速溜回眸子,她和蔼可亲的露出职业式的笑脸。
“欢迎光临。
”“这个……”低怯的讷讷声,轻得难以辨认。
为了安定她紧绷的情绪,花雕加强笑容的甜度,放慢收银的速度,待她把采买的物品以超慢的速度一件一件放上台面。
女孩买的民生用品,刚刚好填满两个塑料袋,花雕满意的将发票和袋子提给羞怯的女孩,却见她螓首垂得更低,一双手隐在柜台下方磨磨蹭蹭,似有口难言。
“怎么啦?”她好奇。
“还有……”“啊,什么?”完全听不见。
“那个……”拚命竖直耳朵,她还是听不清楚她那宛如蚊鸣的嗫嚅声,花雕干脆倾前将耳朵凑到她鼻端下。
女孩没有心理准备,被她突来的举动骇白了脸色,惊退两、三步。
哦?原来是为了那个呀!拉开距离后,花雕看到她捧着的生理用品,恍然明白。
那么多包,她八成是不好意思跑太多趟,呵呵,但用报纸包不了……“来,别怕,我帮你找看看有没有纸袋。
”花雕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径自弯下身翻找袋子。
女孩忙着遮掩手上的东西,羞怯的天性使她不习惯别人的注目,更何况她双手捧着一堆羞人的私密用品。
“哈哈,我就如道!”花雕快乐地扬高手中的纸袋,朝她招手,“来呀!别怕。
”犹豫了好一会,女孩满脸通红,忸怩不安的上前将五包卫生棉放上柜台。
“你看,放进去刚刚好不会被看到。
”花雕笑呵呵地展现她的智能成果。
“谢谢……”收拾好花雕找的零钱,女孩突然拎着两个塑料袋就跑,教满脸笑意的花雕有些傻眼。
搞什么……她的卫生棉!“喂!”花雕提起纸袋,快步追出。
女孩就停在机车店前,弯腰和那个工作时完全不鸟人的家伙说话。
难能可贵的是,那家伙不再是全然的缄默,花雕偶尔可以听到他哼哈以对,但显而易见,他对地上那些脏兮兮的机车零件仍然比较着迷。
“哈啰,你的这个忘了拿。
”花雕加大笑容将袋子递给满脸通红的女孩,并极力克制不识发痒的拳头朝那家伙的后脑勺挥去,虽然她很很很想敲昏他。
“对不起。
”女孩微咬下唇瞅着她,想要接过纸袋,却因没有多余的手显得左右为难。
花雕有出她的窘迫,想帮她又不能丢下店,只好打起别人的主意来。
“哇!那么多东西,好重、好重,一个女孩家提不动吧!”领教过重家伙工作时有多“专注”,她漫不经心的算下身子,漫不经心的靠在他耳朵旁大声暗示。
“小姐,不用了,我待会……再回来拿好了。
”女孩看出她的用意,双颊的潮红泛滥得极惊人。
那种东西怎能要阿逸哥帮忙拿,他是个大男孩呀!“喂,我说人家需要帮忙,你听见没?”花雕竭力大吼。
他坚持装聋作哑,她偏不如他意。
飘满气油咪的黑夜,偶尔会有气动扳手发出来的巨大运动声,再不就是呼啸而过的飚车声。
处变不惊的人坚持不语,不愧是国家培训出来的优秀人才,有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好本领,就不知他是懒得和花雕计较,还是乐在工作中没听见。
心脏不够强壮的女孩差点被花雕寻衅的举动吓哭,着慌得想搬救兵, 偏生机车行独剩一人留守。
这个死烂人!到了这种地步,已不再单纯的只是路见不平气死闲人, 花雕和他杠上了。
“我……我先拿这些回去。
”女孩不放心的边跑边回眸,期望能在事情
发不可收抬前回转。
花雕怒火攻心,正愁她不走,这下子她还客气什么。
恼火的丢开纸袋,她蹲在他身旁,用力扳过他的脸。
对方惊讶的与她 对望,不懂她的怒气从何而来。
“人家在跟你讲话,你怎么都不回话啊!”发生什么事了?杨品逸怔愕地瞪着愤怒的她。
“回话啊!”还给她一脸无辜样。
“回话?”他真的不憧。
“我刚刚一直在暗示识人家需要你帮忙,你干嘛跩得像二五八万,哼也 不哼半声?”她该狠狠地刮他几句,教教他做人的道理的。
“谁?”奇怪,他认识她吗!“谁?!”这家伙和人家应诺了半天,居然全是在敷衍!花雕危险地瞇起 眼眸。
“谁要我帮忙?”他温吞的重复,以为她听不懂。
“谁要你算忙?!”花雕从牙缝间挤出变调的声音。
“你怎么了?”杨品逸被她扭拧的面容弄胡涂了。
炙热的火舌从花雕的七窍爆喷出,“我像是怎么了?”“应该是生气吧!”说个话需要这么用力吗?杨品逸发噱。
“你还有脸说笑,人家那个女孩刚刚附在你耳边说了好多话,你还嗯嗯 啊啊像个气喘病发作的病患。
”迟钝!绅经特粗的大恐龙!莫怪杨伯伯请她代为转信。
“哪个?”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她的?也许一脚踹死他还太便宜他了。
花雕抿紧唇,火得说不出话。
她该考虑用凌迟的方式惩戒他,才能得到预期的效果。
看到来接大夜班的陈妈妈已经泊好机车,花雕挥手请她先垫档,阴恻恻的眸子扫回一脸懵懂的杨品逸脸上。
他该感谢杨伯伯乐番好施,次次点心赠美人。
冲着这点,她可以不与他一般计较,甚至愿意委下身段替他释疑。
“听好,我只说一次。
就是那个羞羞怯怯,发长到耳际,眼睛比我小一点点,嘴巴比我小一点点,脸圆圆的,皮肤比我白,个子和我差不多,体型也和我差不多的女孩。
”怒气在叙述的过程中逐点消退,她着火的眸子不再咄咄通人,独留下希望被附和的期待尤彩。
“怎样,你有没有印象?”困惑的人猛搔颊际,不时评量的瞟她几眼,努力就她的描述想在脑海里组合拼凑出一张是接近的脸谱。
他曾经认识过这样的女孩吗?组合了老半天,杨品逸着实怀疑。
他那对无辜的眼睛瞄来瞄去,不必明讲,花雕也知道他对她辛苦描述的人全没概念。
真气人!“老兄,我说了这么多,你回报我一脸茫然象话吗!”她仰头瞪他,不打算轻饶他,却见他莫名的撇开脸,彷若在逃避什么。
“你的……东西……掉了。
” 干嘛呀!怪里怪气的……眼睛顺若他示意的地方溜去,“啊?”花雕大惊失色的看见散了一地的加长型、夜安型和日用型。
“呜,那不是我的东西啦!”好想哭哦! 杨品逸听是她凄惨的呜咽,想转身……“不准回头!”她大发娇嗔,灼灼的热气从耳根子狂烈的向上窜烧。
呜……好糗!花雕欲哭无泪的弓身准备收抬残局,那个去而复返的女孩远远而来,却在不远处收住脚,协恐万分地瞪向这边的地面,圆脸红似火。
“喂喂喂,就是她啦!”花雕激动的跳起来,猛拍背向所有人的杨品逸。
杨品逸回头,小心避开不该看的东西,直接将视线投射在远处,只有到远方一个小白点迅速隐进夜色深处,所以……他调回眼神,看向她。
“怎样、怎样,有没有印象?”花雕抱着一线希望,渴切地问。
找出他的记忆力奇怪的变得很重要,她就是不甘心浪费那么多时间在他身上却一无所获。
微敛眉头认真想了一下,杨品逸不给脸的老实摇头。
“你真拙耶!”花雕气得跳脚。
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并不多,杨品逸无法判断她这种反应算不算正常,只知道他又想笑了。
不过他可以肯定,很少有女孩子生气的声音这么好听、不刺耳。
杨至言拿着信,从后面神色仓卒的奔出。
“爸,你有事吗?”杨品逸唤住他。
“啊……”杨至言一脸迷惘,彷佛比儿子还纳闷,直到发觉花雕也在,两眼才回复清明。
“小雕,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他理所当然道。
“爸认识她?”杨品逸讶异。
花雕深信她和杨伯伯的大儿子必定犯冲,否则她哪有可能邢么没定性,老是轻易教他撩拨起火气。
上天宽恕她,若她不小心踹死这个人的话,祂一定得饶恕她,否则她不服!不过,这个人真不是普通过分耶,就算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好歹也知道他家有三个人。
除了和蔼的杨伯伯,欠人扁的他,还有一个弟弟和她同校;哪像他连她基本的存在也不晓得。
“伯伯,信写好了吗?”花雕拿出惊人的自制力,漾出和悦的笑容,引得杨品逸频频侧目。
“小雕,又要麻烦你了。
”有儿子在场,腼腼的老人变得拘谨、闭塞,别扭着不怎么好意思把信递出。
花雕硬抽走被杨至言捏得快烂掉的家书,想速战速决,无意中却解决了老人的烦恼。
“老人家累了一天,该休息了。
放心,我现在就帮替你办妥道件事。
”她软声哄杨至言离开,笑笑的伸手勾住越过她打算进屋去的杨品逸。
杨至言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又识不出个重点来,愣愣的只好依言入屋。
“小雕,你明天要不要来伯伯家用饭?”和蔼的老脸突然从门后探出。
是这件事吗?好像也不是……那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好哇!”花雕爽快的点头,垂涎道:“明天就有鼎边趖可以吃吗?” “一定有。
”这下他得赶紧去睡,明天好早点起床到批发市场拣买材料。
想到以后可以天天和小雕讨论菜色,杨至言不禁欣喜若狂,什么不对劲的感觉全对劲了。
等老人重缩回屋内,花雕撑得好辛苦的嘴角才垮下。
“拿去!”她忿忿地将信塞入杨品逸怀中。
杨品逸不解的瞧着没写人名亦没封缄的标准信封,“这是?”“可怜你老爸要和你这个儿子谈话竟然比登天还难,你愧为人子。
”花雕开始数落,一双手仍亲昵地勾着人家。
“给我?”杨品逸仍摸不着头绪。
“你羞不羞愧啊!让你爸用这种方式和你沟通。
”花雕拿食指戳他的胸膛
一、二十下。
不堪负荷的指头陡地一阵痉孪。
真要命,他的胸膛是石头做的啊?那么硬!拿她当外星生物般看了会儿,大惑仍不得其解,杨品逸抽出信纸,不愿再为难自己。
“对了,阿逸……”杨至言不知想到什么,又从屋后闪身而出,心无挂念的这一次,他终于发觉儿子和花雕亲热的挽着手,像对恋人。
“啊,你们继续、继续,当我没出来过。
”他临撤回屋后的一眼,明白写着欣慰。
是了,就是这倜地方不对劲,原来阿逸和小雕这两个孩子瞒着他偷偷来往,好好,很好。
阿逸几岁啦……他大阿悠七岁,阿悠今年十六岁……哦!不知不搅中,阿逸已经二十三岁啦!小雕好象是十八岁,等她毕业后两人再结婚还来得及。
没关系,两个都还年轻,慢慢来,不急、不急……杨至言喜上眉梢,欣喜他这个木纳的大儿子总算有人要了。
杨伯伯的反应怎么那么古怪?花雕斜挑柳眉,狐疑极了。
“你爸刚刚是怎么了!”偏头半天想不出原因,她仰头询问适巧看完信的人。
“我爸?”收好信纸,杨品逸左右梭巡。
“在哪?”“你没有见?”花雕惊异的直指通往后面的门,颤声问道。
当她得到一个肯定的摇头时,花雕决定,回去睡觉绝对比和大象对话要来得有意义。
没耐性的扭身要走,花雕才脸红的发觉她一直很不要脸的勾住人家的手臂不放,难怪杨伯伯的笑容那么……“讨厌啦!”猛力抽回手,她捂着红烫的脸啧道。
她又怎么了?杨品逸莫名其妙约看她小脸绯红,看她娇嗔地转过身。
“喂。
”花雕止住脚步,横眉回身,“什么喂,本小姐有名有姓叫花雕。
”原来她就是花雕,奇怪的名字,爸在信上说她和阿悠同校。
杨品逸轻摇手中的信,“这是给我弟的,麻烦你。
”“胡说!那明明是给你的。
”凭她和杨伯伯的交情,哪可能出这种岔子。
“你可以打开看看。
”他不愠不火的建议道。
“那是别人的隐私,我怎么可以这么做。
”花雕死鸭子嘴硬,不愿承认那对和煦、坚定的澄眸正逐步消融她的信心。
“没关系,里面没写什么。
”杨品逸把信丢给她,弯身欲清理地面,不知 何故急急煞住势,局促地背过身去。
人家硬塞给她,不看未免说不过去。
拗不住好奇心,更不想攘人家指 责她乱扣罪名、是非不辨,花雕终于可耻的看了信。
怎么可能?!呜……信真的是给杨令悠的耶!她满眼惊愕,蜜色小脸以惊人的速度晕出羞愧的淡红,再思及方才不 分青红皂白、劈头就给无辜的他一顿好骂,花雕深觉无地自容。
真要命,原来她和杨伯伯难同鸭讲了一整晚!“嗯,你……”杨品逸清清喉咙,试图博取她的注意。
“什么……”花雕气若游丝,磅然的气势一落千丈。
“那个……”他十分不自在。
“有事你就明讲,我又不会吞了你。
”好想哭哦!呜……呜……该怎么开口……杨品逸烦恼地轻搔耳鬓。
“小雕,十一点半了,你姊姊打电话来催你回家了哦!”值大夜的陈妈妈 从隔壁走过来喊人,突见散落在地的女性用品。
“哎呀,地上怎么掉了那么多包卫生棉!小雕,你也真是的,给人家大男生看见会有多尴尬呀!”她责怪地拔高那原已尖锐的嗓音,边俐落的收抬残局。
已经尴尬透顶的大男生,默默将展示在外的机车一辆辆牵进店里。
“你……你真讨厌,干嘛不早说嘛!”花雕又羞又恼的决定,她再也不要理这个讨厌鬼了。
第三章 花雕彻底见识到何谓百口莫辩,是在一个寒风凛冽、将雨未雨的午后…… “喂喂喂,这班就是国三甲啦!”企管大楼二楼的走廊,不知是哪位好事者在竞相走告。
“真的啊!” 转出财管大楼,绕进衔接在左翼的企管大搂,正穿过二楼,准备抄快捷方式到后出体育场的国三甲同学,忽然发现她们成为企管科一年级学弟妹注目的焦点。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因好奇而纷纷涌到门窗边的学生开始评头论足,热烈的讨论声一班接一班,相互交织,很快就遍及了整层楼。
“花雕学姊!”不知从哪间教室,哪位学妹恶作剧一喊,跟着此起彼落的叫唤声或挑衅、或开玩笑,迭声飘扬。
“花雕学姊……”“花雕。
”“女儿红……”只想摆脱恶梦顾不得其它,花雕加快步伐佯装没听见,偏偏天生好事难放弃的陈芳伊无法噤声不理。
“喂喂,花雕,有人在叫你!”她扯开喉咙自后面喳呼起来。
这个大嘴婆……沉郁的面容瞬间扭曲,花雕差点拿出背袋里的网球拍敲昏她。
“听到没、听到没,有人在叫花雕耶……”“看到了!好象就是那个绑发辫、长得不怎么样的那个。
”“你少酸溜溜了,人家杨令悠喜欢就好。
”听力好得惊人的陈芳伊瞠目狂呼,“什么?!你钓上杨令悠了!”哗啊……这下子不仅是学弟妹要赞叹,连国三甲的同学也要啧啧称奇了。
Shit!花雕黑着脸冲下楼,甩开所有诡谲的眸子,跑上坡顶的网球场,天际却在这时淅沥哗啦下起滂沱大雨。
惨哉,这下子体育老师又要以录像带折磨她们两节课了!她才不要让那票好奇的八婆得到满足,烦死自己。
为逃课找好理由约花雕,快乐的一旋踵,飞也似地住回冲。
陈芳伊举高背袋挡雨,遮遮掩掩往上跑,透过被雨水打湿的镜片,隐约看见迎面冲来的一道人影,正遮遮掩掩往下跑。
“喂,小雕,你要去哪里?”看清来人后,陈芳伊身手敏捷的闪出绿荫,大张双臂,堵在路中央。
开玩笑,刚出炉的超人气绯闻女王怎能让她溜呢?杨令悠的事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给她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以弥补她欺瞒同学的罪过。
怪矣,花雕哪来的时间注意到杨令悠的?同窗三年来,当同学们忙于联谊、交男朋友和崇拜偶像的时候,花雕什么都看不见。
为了赚钱,只要是占用到课余时间的活动邀约,她小姐一律敬谢不敏。
对胸怀抱负和理想的她来说,打工绝对比耗在学校有意义。
即使在学校,只要一有空暇时问,花雕绝对是窝在一角K她的英文,眼中明摆着任何人都动摇不了的两件事?打工和英文。
能让花雕记住名字和脸孔的偶像、明星十分稀少,可能得大牌如美国那些拥有两千万美元身价的影歌星之流的才行,台湾目前还没一个有幸让她记牢,即使知道名字,花雕往往也不记得长相。
因此,她一定不晓得杨令悠是位前途极被看好的名模,最近更因密集播出的系列电视广告而迅速走红的事了。
这般推算下来,陈芳伊更加想找出答案。
灵巧的连续闪过几个挡路的死党,花雕回头笑骂,“挡什么挡,挡出人命,你们可赔不起。
”“喂,你这家伙又要逃课了!”陈芳伊气呼呼地站在原地干瞪眼,没勇气学人家一跷了之。
“什么逃课!我肚子痛,要回家休息啦!”花雕健步如飞地跑着。
“你这样活蹦乱跳叫肚子痛?”“废话!难不成要我呼天抢地爬下山,才能证明我的痛苦是不是!”“人家我们很乐意扛你下山的。
”“安啦!改天会有那个机会让你们扛的,今天风狂雨骤,不敢劳驾诸位大德。
”花雕尽量往左侧靠去,与右侧上山的同学保持一定距离,以免不小心被逮着。
“星期一见,大家不用太惦念我。
”要跷当然要跷个爽,来个连续假期是最好。
哈哈,连休两天半耶,多惬意呀!“哇拷,听她的言下之意,这家伙该不会连明天的份也一起病下去了吧!”“你没看我面有菜色,休克在即的虚弱模样。
若无法发挥同情心,建议你用挤的,同学。
”纵然豆大的雨点打得人发疼,也不能影响花雕的好心情。
“我倒觉得她像吃了快乐丸。
”“喂,小雕,我们也肚子痛啦!”其它同学跟着起哄,无忧的生命力在这票亮丽的少女身上特别容易寻觅。
“别客气,统统一起来。
”猖狂地大笑两声,扬长而去的人向右拐进企管大楼。
觉得自己像披了一块没拧干水的破布,浑身湿得极不舒服,花雕专心扭拧墨绿色运动外套的衣角,借势压低脸快步行经企管大楼。
这里是一楼,应该不会有刚刚那波骚动了吧!经过第三间教室时,花雕的头已经低垂到不能有低了。
不太妙,这里是那个任性小子的势力范围,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喂,花雕学姊。
”Shit!她就知道。
一串凌乱踉跄的脚步声,和变声期特有的破嗓门,直直向急着想逃开的花雕逼来。
她嘴角抽搐地发现,刚敲完钟的走廊因这声叫喊一下子又涌出许多人。
“花雕学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仍是尽心尽力地追着、叫着。
绝望地瞧一眼冗长的走廊,花雕含泪停脚,知道她不能有假装听不见来蒙混过去,否则后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会嚷得全校皆知。
一旦教务主任、训导主任被惊动,到时她还逃课个鬼啊!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窃窃私语声再度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蔓延开来。
又来了……花雕在心底泣血哀号。
“花雕学姊。
”不自量力阻在前头的瘦小学弟,令花雕大皱其眉。
“干嘛!”不善的话气透露着太多不悦。
功课差强人意又缺乏傲人的才华及卓绝的外貌,难得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他怎肯轻易放过出风头的机会。
嘿嘿,身为杨令悠的哥儿们之
一,就是有这种好处。
油头小子炫耀的亮高手中的信封,走廊两旁的同学个个瞠口以待。
他作态的一清喉咙,花雕的头皮就不由得跟着发麻。
“这是杨令悠托我拿给你的。
”他若无其事地丢出惊人的炸弹。
大小不一的抽气声,既羡慕又嫉妒的重重响起。
“他呢?”花雕面容失色,阴阴问道。
“在教室内监视别人帮他赶作业。
”嘿嘿,成天趴在窗口垂涎过往的女同学也不是件坏事嘛!那天杨令悠收下她的情书还笑咪咪的和她在走廊交谈了一会儿,使所有企管科的人印象深刻,还有她那无人能出其右的嗲嗓也让人印象深刻。
身为杨令悠的死党兼护卫之
一,他愿牢牢记下这位平凡的花雕学姊,因为她让人印象深刻。
杨令悠可不是随和的同学,也不可能理那些驱之不尽的爱慕者,更甭说是回信了。
所以说,他对这位花雕学姊非“印象深刻”不可,因为她破了很多杨令悠的第
一。
“你就不能私下拿给我吗?”花雕抖声恨道。
都怪她鸡婆帮杨伯伯送信给杨令悠,才会铸成大错,这一错,看样子非得错到毕业不可了。
“反正你正好经过企管科嘛!”全校的每个女孩都会“正好”路过他们教 室,这些执迷不悟的女孩哦!不是他爱说,拜哥儿们之赐,他看得实在有些倒胃口。
“啊,对了,花雕学姊,以后你有事,尽管找小弟代劳。
你有没有话要带给我兄弟?”好心的学弟说到最后突然欺近脸色忽青忽黑的花雕,故弄玄虚地压低声音。
生气的抢过信,花雕卯足劲朝侧门冲去,胸腔胀得快爆炸,痛扁人的念头持续增强。
都怪她平常对同学间流传来、尖叫去的偶像话题不感兴趣,现在可好,自作孽了吧!好心当信差,送信送到红得无法挡的超级名模手上也就罢了,顶多被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热情过度的追星族。
反正中国人以健忘出名,只要她装傻了事,日子一久还怕留下案底吗? 人都是这么自我安慰没错,可是由刚才二楼那阵骚动她突然警觉到,渺小的生灵终究是算不过万能的天。
她再强装鸵鸟也没用,不知哪个好事者已将她一生的痛渲染开来。
最气人的是那个欠扁的死杨令悠!如果他能控制点,别临门踢上回信这么一脚,判下她的死刑,没有证据同学焉能将她如何? 好了,这下子被他这么一搅,日子难捱根本已成定数。
首先不会放过她的,就是班上那票痴恋杨令悠成狂的姊妹淘。
呜呼,她还有两年半要熬耶。
死?杨、令、悠!※               ※                 ※杨品逸将桌上那块比墨汁还黑的毛巾挑来,随便抹净双手,回头替客人发动车子,检测性能。
噗噗噗……机车的引擎声有些不顺,白烟频频冒出。
他熄了火,蹲在车体旁做调整。
重试一次后,他转向等在一旁的中年妇女,“可以了。
”“你刚刚说多少钱?”妇人将雨帽拉好,掏着钱包重复问道。
“一百块。
”杨品逸将水桶提到屋里头。
“哎呀!怎么那么贵,人家前面那间机车行补个胎不过五十块而已,你们这家居然贵上一倍。
”“这是公定价。
”她前恭后倨,急剧转变的态度,杨品逸有些傻住。
“这是哪个公订下的价钱?”妇人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装腔作势地双手扠腰。
“随便糊个针眼大的小洞就要一百块!你不要以为我们是门外汉就狮子大开口,当我们消费者好欺负,当心我告到消基会,告得你们无法营业。
”“这……”拙于言词一直是杨品逸的致命伤,对这种为一块钱也能扯得脸红脖子粗的主妇,他习惯礼而让之、敬而远之。
“八十块是我能给的极限,要不要随你!”妇人盛气凌人地掏出零钱,眼神犹有忌惮地偷觑高大、感觉起来似乎很好欺负的修车师父。
“太太高兴就好。
”他实在不想为了微不足道的小钱浪费时间。
与其争这些,他不如多花时间帮阿劲调整那辆本田机车的性能。
二十元可以多买一把葱了。
妇人喜从中来,厉色马上缓下,“对嘛,做生意看的是长长久久,年轻人创业就该脚踏实地。
”这个欧巴桑真差劲,得了便宜还敢拿乔!心不干、情不愿地专程替人家送信来,花雕本来是窝在便利商店K英文,等杨品逸忙完,若不是这位太太奇大的嗓门嚷嚷开来,她也不会看到这 让人火冒三丈的一幕。
“一百块,不二价。
”她冲动的切入两人之中喝道,教杨品逸看了一愣
愣的。
“你是谁呀?”瘦太太阔声大吼。
“你管我是谁!反正一百块,不二价。
”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是花雕坚 持不变的待人原则。
她最最看不顺眼这类挑三捡四又爱比较的烂客人,为了美容圣品一掷 千金,眼儿绝不会眨半下,却爱计较人家劳心劳力、辛苦挣得的几毛钱,真让人不齿到极点。
本来嘛,杨品逸以为他是轻轻咳一下便能震荡股市的企业家吗?想学人家做慈善事业,也要等他有足够分量。
再说施舍是要看对象的,像这种喜欢贪小便宜的女人,哪配! “哇,现在的女孩子真是凶耶!你扠起腰想干嘛,打人啊?”意图以泼妇的音量压过花雕嗲细的嗓音,妇人喊得可用力了。
“少废话,一百块,不给的话……”花雕的面容一凛,俯身找寻散遍地面的工具,挑起一把螺丝起子,她认真的掂量,不明状况的妇人当即吓得花容失色。
“喂,你干嘛!”杨品逸紧张的拉住花雕,这才发现她全身湿透。
想起少年犯罪率激增的统计数据,妇人恐惧的失声尖叫:“杀人啊!”“杀个鬼啦!我才不会为你这种女人葬送前途咧。
”花雕甩开杨品逸的手,走列车尾蹲下,威胁地瞄着后车胎,“你给是不给,不给的话,我就让你的车胎回复成原来的样子。
这里不赚你的钱,反正前面那家比较便宜,你去那里重新补胎好了。
”说完,她作势用力刺下?“你住手,我给钱了!”脸色惨绿的妇人神速掏出钞票,强塞进杨品逸手中,死也不要在倾盆大雨中推那么一大段路累坏自己,何况那间机车行的收费比这里贵上一半有余。
“这还差不多。
”花雕起身,站到杨品逸身恻,快意的拋接螺丝起子。
不苟同地斜睨她一眼,杨品逸自空中抓下螺丝起子,沉默的收进工具箱内。
妇人脸色灰败的跳上机车,骑车逃逸前她不甘心地破口大骂,“恰查某!谁娶到你谁倒楣。
”“我才同情你老公咧!”花雕不堪被激,恼火地回吼。
女人的战争千古不绝,耍诈使泼的大有人在,但亲眼目睹的震撼力实在太惊人,不能怪杨品逸呆愣好半天,回不了神。
“还发呆?我真替杨伯伯担心。
他若放手将机车行留给你经营,以你这种菩萨心肠,我怀疑这间老店能支撑多久。
”花雕气呼呼地卸下红色背包,狠啧呆立在一旁的人。
“喂,别发呆了,帮忙看看我的机车,为什么每次激活时都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你干嘛,练习灵魂出窍啊!”嗯,吼一吼后,心情好多了。
“二十块而已,何必闹得不愉快?”被她曲肘撞回神,杨品逸微声嘀咕,却让耳尖的花雕听见了。
“你说那是什么话?二十块不是钱啊!所有的大钱都是由小钱累积起来的,而且今天我是对人不对事,问题的关键也不光是钱。
你没看那个太太存心占你便宜,欺你没应变能力吗?这种事有一就有
二,有二就有
三,你若
味忍让,到最后就会发现自己跌入永无止尽的恶梦中,无法脱身。
”花雕随着走来走去的人团团转,转得头都昏了,索性抱住他的手臂,制止他转晕她。
“喂!我可是为你好,你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 “你还没说完啊?”杨品逸无奈极了。
“刚要进入重点。
”他那是什么脸!她愿不计前嫌将打工的心得倾囊相授,是看他可怜耶,不懂得感恩的家伙。
“不管你想不想听,我都要说。
那种人很容易得寸进尺,相信我,我从国二开始打工,一直到现在在尤妈妈的便利商店兼差,做的都是服务业,看遍世间各类奇形怪状的男女老少。
所以相信我准没错,本人的奉劝绝对是镀金的良言,万金难买。
”她拍胸脯保证。
“尤妈妈?”前面那一堆拉杂话杨品逸全没听入耳,独独注意到这个熟悉的称谓。
他颇为诧异地指着隔壁,“你说的便利商店是那里吗?”我的天啊!这家伙居然间这种蠢问题!和他说不到三分钟话,花雕又濒临发狂边缘。
“请问一下,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地恶狠狠地间道,心中已有底。
“叫……”伤脑筋,她到底叫什么?杨品逸一脸困扰。
花雕不甘受辱,扬起拳头、脸色难吞地哼了哼,眉眼不善地凝聚风暴,“什么!”杨品逸觉得保持沉默可能会比较好,他真不明白为什么她老是生他的气,他和她并不熟。
“你这块超钝的大木头?”花雕不客气地重捶他胸口一记,报答他的漠视。
“我天天到你家用晚餐,少说有一个礼拜了。
就算你热爱工作,从来没有和我同桌吃过饭,也该懂礼貌弄清楚我的名讳,你根本是瞧不起我嘛!”能怪杨伯伯总是一脸落寞、孤苦寂寥的模样吗?和这种人一块吃饭,没胃溃疡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两回事。
”她一边甩动发疼的手,一边板脸训人的模样很有趣。
杨品逸忍住笑意,拉开她缠人的手,手碰到她衣服时眼神闪了下,转身往屋后走入。
“不准跑,我还没说完哪!战败就想开溜啊!”花雕追他到门后的楼梯口,即不敢逾越客人本分跟上楼。
“喂,现在已经三点半,超过午睡时间太多,先告诉你我可没在机车行打过工哦!”这时候没看到杨伯伯,他八成又跑去前面的茶叶店泡老人茶、话家常了。
杨品逸要笑不笑地走下楼,手上拎了套衣服,走经她身边时将衣服丢挂在她肩上。
“把机车钥匙给我。
”一时反应不过来的花雕随他走出,用脚尖勾起丢在角落的背包,在杨品逸惊兴的注视下,探手进去捞出系有三颗金红色铃铛的钥匙串,递给他。
“你的车子是哪一台?”她的手脚很灵活。
杨品逸笑看零零散散停靠在路边的机车。
“那辆。
”花雕直指便利商店门口一辆墨绿色的五十CC机车。
杨品逸缓步走去,顶着大雨将机车骑进店里。
看他那么大的个头坐在自己的机车上,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花雕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莫名觉得自己缩小了好几号,连带的觉得伴她度过数个寒暑的破车也变迷你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竟能感受到杨品逸身上 那股宁静、安定的力量。
由错觉引诱出来另一种花雕从未经历过的情感,暧暖柔柔地包围住她 心房,予以她无限的安全。
杨品逸蹲下修车前,由余光中瞥见她不动,怪异的指明,“浴室在楼 上。
”难怪她觉得又重又湿又冷,原来是这身湿衣服作怪。
花雕拿下肩上的 衣服,把冰凉的小脸埋进干净的衣服里摩裟,十分感动。
“谢谢。
”心房被他的体贴激起一股前有未有的甜蜜悸动,她匆匆拋下感 激,飞快溜到楼上洗澡。
杨品逸沉迷在工作里,没听见那句沙哑的感谢。
花雕洗完澡出来,全身透溢着皂香味,舒舒爽爽踱回杨品逸身边。
他 正在催油门,并压低身体聆听引擎的声音。
花雕抓起垂至膝盖的衬衫下襬在腰间绑了个结,从背包里摸出梳子梳顺长发后,三两下编好发辫。
“喂,你有没有觉得我的样子好滑稽?”打理清爽,她贴在杨品逸身畔咕咕笑。
雨势磅然的午后,冬季以独有的阴霾及冷冽强调无情。
潮湿的空气随着花雕的出现,浓浓的渗入怡人的香气,无形中调和了冰冷,亦钻进杨品逸独我的世界里,浅浅地波动他心湖。
工作时,他绝少受外务干扰,常是全心全意到了忘我的境界,投入这份他喜爱且狂热的兴趣。
国中毕业后,杨品逸以榜首的优异成绩进入北部一所极富盛名的专科学校就读,五年后又以同样亮丽的名次走出校门,他并没有像其它企图心旺盛的同学,怀抱着可望而不可及的远大梦想,汲汲于耕种自己的理想,反而回归祖业,协助父亲经营传承有三代的小机车行,甘之如饴当起修车师父。
明明年轻、资质过人,为何放弃大好前途,竟日与油渍为伍,混在下层阶级以劳力换取血汗钱?许多人匪夷所思,急切想追索事情的真相,却在得不到答复后,自作聪明的发挥想像力,认定他被家务套牢,同情他有志不得伸展。
比较激进的同学,则半讽刺、半玩笑地鄙夷他志气小,不敢有所作为,无法承受失败的挫折,期望借此激起他的雄心壮志,却是屡试屡败,大多数的师长会以惜才的心情,痛惜他的选择。
诸多的建议、激励、批评指教,在杨品逸连连推掉同学心目中排行前几名的工作聘邀后,如严冬的雪花纷至沓来;虚心受教的他少有置喙,被人逼到无路可退时,顶多一笑置之。
他安于平逸,享受平逸,天生少欲少求,自然是雄心万丈的人所不能体会、理解。
杨品逸心知要想人人都了解自己,不啻是痴人说梦话,末了只会落得徒劳一场,他不喜欢做无谓的抗辩。
桌子尚且有四个角、正反两个面,遑论包罗万象的大千世界。
生活本是由各种不同的层面建构而成,他一个能力有限的凡民,自然无法面面俱到亦不想为难自己。
“喂,你有没有觉得嘛!”花雕不满他老是以沉默搪塞人,用力摇晃他的手肘。
检查出离合器有问题,杨品逸蹲身想修理,花雕不放过他,噘高嘴顽固地摇着。
拗不过她的固执,他认输,百般无奈地扭头看她。
衣服经她折折卷卷,不但没有更贴身,反而强调出她的袖珍。
杨品逸 忍不住想笑。
他合身的牛仔裤、衬衫穿在她身上,简直和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 夸张又新奇。
她把过大的深蓝牛仔裤管折起一大截,变成农夫裤,棕黄格子相间的衬衫袖口卷高到肘弯,因腰身过细,而将衣服的下襬打个结。
无法不被她红扑扑的脸颊吸引,他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端详,遂闪闪烁烁的瞥视她。
那张极为乎凡的小脸因洗热水澡蒸腾出一层粉嫩的色泽,那双闪闪生辉如乌木般的瞳眸跳耀着无穷的活力,她过于纤细的身躯包里在这身不合宜的服饰里,显得格外娇小、惹人怜爱。
不晓得他的一掌能不能拍碎她?杨品逸加深笑容。
“很可笑吗?”花雕低头审视自己的衣着数遍,不知不觉慢慢习惯了他的沉默。
“还好。
”杨品逸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蹲下。
从小到大由于性格使然,他鲜少有和女孩子交往的经验。
就算学生时代几个女同学被他的外形吸引,不顾矜持倒追,对方也多在双方交往不到一个月,受不了他的木讷和迟钝,提议分手。
他承认,感情这一门学科他没修到半点学分,也不曾尝试去了解女孩子的心理及感受,所以在女孩子面前他确实称得上笨拙、驽钝。
这人工作时怎么能够那么专心啊?花雕奇怪的蹲在杨品逸身旁,歪斜身子将头采到他脸下,凝眸端视他。
不管杨品逸如何专注,被一双不懂得放弃的炯眸大剌剌凝睇了十来分钟,任谁都不可能佯装不知。
保持侧身倾斜的姿势不动,杨品逸斜瞟下方闪烁着大问号的粉脸,无言询问。
以前看他就有气,没时间也没心情注意他的长相,现在她才发现这块木头长得很帅耶!浓眉、大眼,有棱有角的脸庞略显刚硬,却巧妙的被英伟的五官中和成出众的脸庞,再加上这副天赐的修长身躯,他和他那个万人迷弟弟果然是兄弟。
可是他比较顺眼。
花雕窃笑不止的眼瞳不经意对上那双益发狐疑的黑眸。
“你好象很怕我?”她脱口而出。
杨品逸仓皇地溜回眸子,不予置评。
“你是不是很怕我?”他不别开眼神还好,一别开她就更想查清真相。
也不知道他的回答为什么对她很重要,花雕就是觉得有疑问搁在心底很不舒服,更不想让人当妖怪怕着。
“是不是嘛?”他怎么不说话啊!“不是。
”杨品逸瞪着机车,不敢妄动。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不敢看我?”花雕认真的再问。
这种问题要怎么回答?杨品逸为难的轻搔颊边。
“你别说,我知道了!”花雕蓦地快乐宣布。
“一定是因为你想追我!”以前那些想追她的男生也都不敢直视她水汪汪的灵眸。
呃……杨品逸有些怔愣。
“对不对?”她热切地勾住他的手。
“呃……”那双期待的眼瞬间绽放的光彩,足可照亮大台北的夜空,杨品逸完全无法回答。
“没错了,以我对你的粗浅了解,你这样呃啊呃的说不出个东西来,就表示同意我的话了。
”她又快乐的擅作决定,也为自己越来越了解他而雀跃。
“这……”有吗?“不用不好意思。
”她用微热的屁股撞撞他,并在他身旁磨磨蹭蹭起来。
“以后我会尽量抽空天天到店里来。
”以前留学基金不足,她不敢交男朋友浪费时闲,现在钱已有够,再来的打工、摆摊纯粹只是玩票性质,当是消遣。
昔日为了理想牺牲而不敢尝试的,她下定决心在出国留学前统统试一次。
首先,她要一个男朋友,就是越看越顺眼的?杨、品、逸!嘿嘿。
“为什么?”杨品逸呆呆地问。
她天天来干嘛?机车行全是油渍,清一色男孩子的天地,她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实在……“尽一个女朋友应尽的义务啊!”花雕忽然掩嘴偷笑得好幸福。
以前天天听同学叽喳她们的另一半,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哇,有男朋友的感觉好好哦!女朋友?!杨品逸目瞪口呆地滑掉手中的套筒,整个人傻住。
“哎呀,看你感动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毋需客套啦!”花雕笑咪咪地帮他捡起套筒。
客套……自己人……这……淅沥哗啦……狂骤的暴雨兜头罩下,有够莫名其妙的,杨品逸意外多出了位贴心的女朋友。
他那位不请自来的女朋友眉开眼笑,一脸幸槁美满。
奇事月月传,年末尤其多。
专三上学期,花雕无端招惹风雨,以惊人的速度霸上学校“风云人物排行榜”第二名宝座,气煞她也。
幸好这端“风雨”与她间接的利害关系,她咬紧牙根也就得过且过。
唯盼经过两个月寒假的沉淀,大家发昏的脑袋能清醒些,还她个清白。
雨势何时转弱,已无人在意,只烦躁那淅淅沥沥的细雨,绵延至天寒过后,依旧恼人地落个不休。
立春的脚步已近…… 第四章 大后天是除夕了,台北的人潮慢慢在流失,街迫逐渐冷寂,最后被遗留下来的只剩土生土长的台北人。
唉,他就是其中一个。
人怎么越到过年越寂寞啊?杨至言第数度持住扫帚,无精打釆的张望阴凉的外头。
感触油然而生,他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阿逸,阿悠有没有说要回来过年?”他幽幽叹道,语气里的认命已不抱任何希望。
坐在里头吃早餐、若有所思的杨品逸放低碗,“我没告诉爸,他后天要去关岛出外景吗?” “对哦。
”杨至言心不在焉的再叹一口气,感慨更深。
“他已经好几年没和我们一起围炉。
现在的孩子只想追求刺激的生活,传统都不想顾了。
” 杨品逸停筷想了想,得不出结论,决定还是食粥比较实际,等一下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不料,前头又传来一串凄凉的哀叹声,听得他差点吞不下粥。
“阿野和阿劲那两个小子,今年有没有说要来这里打麻将啊?”杨至言有一下、没一下扫着地。
依惯例在休假前一天,父子俩会着手大扫除。
“阿野去巴西参赛,阿劲也跟着去了。
”听到叹息声又起,杨品逸突然觉得手上的瓷碗也变重了。
脚用力往地上一顶,椅子后滑到门口,他看见外头的人瞪着马路出神。
“爸,你想不想去哪里玩?我开车带你去四处绕绕。
”“不要了。
”杨至言垂下双肩,快快回神。
才两个人而已,阿逸和他一样不爱讲话,太无聊了。
“那小雕呢?她的父母不是听说住在国外吗!叫她来这里过年好了。
”杨至言灵光一闪,黯淡的老脸光彩乍现。
对哦,怎么没早点想到呢!这个……杨品逸猝然停住筷子,不知从何替自己的清白辩驳起,况且老父从六点半起床叹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笑容,做儿子的怎忍心败兴。
随爸了,只要他快乐就好,杨品逸妥协地再度回到餐桌前,动筷夹面筋。
“我就知道你不好意思说。
没关系,我帮你去叫她。
”有小雕气氛就热闹多了,她前天还说要把治腰酸背痛的套餐食谱抄给他,找她要去。
杨至言兴匆匆丢下扫帚。
“爸,她值的是大夜班,现在才早上九点。
”杨品逸探出头好心提醒。
经过花雕天天耳提面命,他总算略尽“男友”之责记住她的上班时问;虽然他完全不清楚是何因素使两人的关系丕变。
反正于他无碍,他随遇而安惯了。
“难道你不知道那个早班小姐去生孩子,小雕帮她代班已经有一个月了?”杨至言停在廊外,极其讶异。
杨品逸淡淡的摇头。
“你不要整天只懂得组机车、改装机车,随阿劲他们东跑西跑,分点注意力给小雕吧。
”儿子不痛不痒的态度,令杨至言产生严重危机意识。
这孩子人品不错,常常有女孩子追他,却总是被他沉静的个性闷走了。
小雕几乎是天天到家里吃饭,有空就腻在阿逸身旁,再迟钝的人也该瞧得出这小俩口在谈恋爱。
怎么阿逸对小雕这么疏忽?唉,都怪他不爱说话,连累两个孩子也和他一样。
若不是生性开朗的老伴太早过世,这两个孩子应该会正常些吧!不行,他得帮帮阿逸。
“爸,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杨品逸边洗碗边慢条斯理澄清,结果没听到半点响应。
洗好碗,他出来查探究竟,只看到被弃置在地的扫把。
走廊上尤香琳适巧携女儿自门口经过,笑着对他点点头。
杨品逸回以领首,捡起扫把摆好,转身回厨房。
“老杨,你在找我吗?”尤香琳笑看老邻居从她店里失望的走出来。
杨至言走回机车行才发现老邻居等在那儿,不禁羞窘,“不是。
”“还是你在找小雕?”尤香琳笑开了脸。
小雕那种粗率中不失细腻的平易个性,似乎很得附近邻居的缘,只要是她值班,鲜少会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店里,总会有人过去找她聊天,她甚至曾经看到羞怯的也恬逗留在店里和她说说笑笑。
她搬来这儿这么久,和也恬谈话的次数五指都数不满,小雕真不简单。
难怪阿嫚说小雕寒、暑假摆地摊赚的钱,可以抵过她们一间店的单月收入。
尤嫚玲双手插在后裤袋,轻佻地嚼着口香糖哼道:“小雕的爸妈上星期回国,这几天都请假啦!” “阿嫚,把口香糖吐掉。
”尤香琳沉下眉,愠恼轻斥。
阿嫚一翻白眼,耸耸肩佯装不知,口香糖越嚼越起劲。
尤香琳为女儿叛逆的挑衅行为,面临前所未有的挫败。
这几个月为了新开的分店,她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回家时间一延再延,甚至曾经通宵。
准备工作一告段落,她愧疚满怀企图与女儿叙天伦,却发现阿嫚的行为脱轨得惊人,经常晚归不说,还有夜不归营的纪录。
她正恐慌的想找小雕问问。
杨至言困窘地感觉到这对母女间的不对劲,没有应变能力的他,慌乱中只能绝望地求助于儿子。
“阿逸,你怎么没告诉我小雕的父母回国了?”他转头,温吞吞地问着在厨房清理桌面的儿子。
杨品逸一阵尴尬,搔着颊,思索如何回答。
“真好笑,小雕的事问你儿子,他怎么会知道?”阿嫚擒在杨品逸开口前嗤之以鼻。
“小姐,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了。
”怒气阴郁了尤香琳温柔的眼。
“你们不知道小雕和我家阿逸在交往吗?”杨至言迟疑的问道,眼前益发浓厚的火药味令他不安。
悒恼的尤香琳与满脸不驯的阿嫚都一愣。
怎么可能!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那具英伟的人影。
杨品逸拿布擦手,静静踱出。
不打算插足其间的他,闲逸地蹲在一辆拆解了一半的车体前,将拆卸下来的零件重组上去。
“你乱说,小雕才没有呢!”先反应过来的阿嫚怨声反驳,全面推翻好友有可能隐瞒她任何事情的背叛行径。
“阿嫚,你怎么越大越不懂礼貌!”尤香琳忍无可忍。
她抑下不满,无非是想顾全女儿的自尊,她却不领情。
真教人伤心。
“谁教他要胡说!”阿嫚倔强的回嘴。
“阿嫚!”尤香琳脱口大吼,这几天担心女儿的焦虑与不安,一古脑爆发出来,吓得所有人,连带杨品逸,一并愕然无语。
冷冽的空气瞬间凝结……“哇,尤妈妈,你的精神好好哦,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耶。
”女骑士远远飙来,随之叩来的轻快嗲呼声无形中解冻凝滞的氛围,解除束缚住众人的枷锁。
“小雕!”杨至言一看到小雕,什么烦恼都没了,只想和她切磋各式佳肴。
“哇哇哇,阿嫚居然也在耶,天要塌啦!”花雕哇哇大叫着将车子停在机车行前,拿下安全帽,露出被冷风扑红的笑脸。
“伯伯,你们围在这里干嘛,开里民大会呀?”“今天有通知要开里民大会吗?”杨至言憨憨的问道。
“伯伯真幽默。
”花雕笑得前仰后合,提着大包小包,缩头冲上走廊。
“呼,好冷哦! 今天听说是入冬以来气温最低的一天,气象局昨天发了低温特报,温度好象在十度上下。
大家要多穿几件衣服,以免感冒了。
”天,冷毙了!花雕加快手掌的摩擦速度,自然而然奔进屋内。
尤香琳暂抑下不悦,讶异地看着她下意识的举动,“小雕,你是不是没有手套?没有的话在店里拿一双没关系。
”看样子,小雕真的和阿逸在一块了,她微微一笑。
“尤妈妈,我们两个越来越有默契了,我的手套被姊姊借走,才想来店里买。
这叫肥水不落外人田。
”花雕一脸生意人的精明,嘿声算计着把大小包礼物和背包放上茶几。
没留意到好友满脸的怒气与委屈,花雕转出来经过阿嫚身边,恶作剧地将一双冰冷的手贴上好友恼红的脸颊,笑谑道:“送你两根棒冰,哈!” “小雕……”大庭广众下被母亲吼得尊严尽失,尤嫚玲眼儿红红地挨近好友,瘖哑失声地寻求慰藉。
啊!阿嫚在,正好!“干嘛呀你,老是哭声哭调的。
又要叫我帮你写英文报告啦?”花雕没好气地反身重入车行,赖在她身边的阿嫚亦步亦趋不肯稍离,两人彷若连体婴。
“阿嫚,你别闹了!会冷的话,外套给你穿嘛!”花雕嫌恶地拉开她黏腻的手,将水红色羽毛外套脱下来塞给她。
“喏,拿去,喜欢的话送给你也没关系。
”静观了好半晌,杨品逸回眸,暗叹她粗线条,嘴角却不经意漾起淡淡笑意。
“我才不要咧。
”阿嫚堵气将衣服丢还给她,刁难道:“我喜欢你身上这件绿色羊毛衣。
”这种款式的长毛衫台湾还没见过,一定是她爸妈从国外带回来给她的,阿嫚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尤香琳看出女儿有意为难人,秀眉微蹙,张口欲出声教训她。
“哇拷,今天有冷气团过境,你打算冷死我啊!”大而化之的人仍然没发觉好友异常的情绪波动,嬉闹着将一只大纸袋用力塞进好友怀里。
“拿去啦!这是妈妈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说什么感谢阿嫚照顾她女儿,鬼才知道到底是谁在罩谁?“今年是什么礼物?”尤嫚玲惊喜交集地打开纸袋,片刻前的委屈、郁闷不翼而飞。
小雕的爸妈每年过年都会送她礼物,她好喜欢花妈妈挑选的服饰,每每让同学又妒又羡又恨。
其实她更羡慕小雕,她日常所穿的每一件衣服,甚至于配件,都一应俱求由她爸妈帮她挑选、搭配,毋需她费心。
小雕的父母因为工作之故常年驻守国外,无法就近照顾女儿们,便在物质上尽力做补偿,加上小雕忙于打工没心神去留意其它,也就乐得接受。
可是好奇怪,关于小雕留学的费用,花爸爸和花妈妈就很坚持只出学费,要小雕自己赚生活费。
这些钱对他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不是吗?他们怎能分得那么清楚?小雕也真笨,能亨乐不享乐,天天赚那种辛苦钱。
“阿嫚,你还没向小雕道谢。
”尤香琳皱起眉头,为女儿理所当然的态度不悦。
她被宠坏了。
“不用了啦!这个人哪一次向我道谢过?”花雕挖苦地扮了个鬼脸,赏给狠瞪向她的阿嫚。
“好嘛,谢谢你。
”难掩快乐的阿嫚嘟着嘴说道,等不及拆开礼物。
拿掉包装纸,小心抖开折叠完整的紫罗兰色短大衣,她跳脚惊呼,“哇,好炫哦!”这是今年最流年的颜色耶!好棒! “大惊小怪的家伙。
”从不曾为衣着烦恼过的花雕,丝毫不能体会收受礼物的快乐,满脸无趣地将另一只黑亮纸袋拿给尤香琳。
“尤妈妈,这是爸妈送给你的礼物,他们说多谢你这一年来对他们女儿的照顾。
”唉,她爸妈就是这么会做人。
“小雕,不用……”尤香琳推拒。
不给她回绝的机会,花雕闪到沉静的杨至言身边。
“不要再叫我拿回去,不然妈妈一定会要我再拿来的。
这几天都好冷耶,反正你会回送,没差啦!真搞不懂你们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子送来送去,礼数那么多。
”最觉得烦的是她这个居间的送货员。
组好机车,总算空出注意力的杨品逸差点笑出声。
她挺无奈的嘛!听她说得那么无奈,尤香琳不忍心再拒绝,轻笑道:“小雕,问问你爸妈明天有没有空,到我家来用餐。
”她和花家父母的交情,拜女儿之赐相常好,可是每年收受好友的礼物总觉得过意不去。
花雕双眼一亮,诧异惊呼:“尤妈妈,你和妈妈真的很有默契。
她和爸爸出门拜会亲戚前,才说明天要约你喝下午茶,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尤香琳加深笑容。
“真正的朋友,一年见一次面也不会有生疏的感觉。
”“对嘛!黏人嫚,你听到了没有?”爱不释手摸着堆贵的大衣,阿嫚心情大好,侧脸想回嘴却突然看到茶几上还有数袋礼物,不禁纳闷。
“小雕,那个是要给谁的?”她直指茶几,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去。
“那是要给人家的。
”花雕猛眨眼暗示她别闻了。
死阿嫚,没事眼睛那么锐利做什么!“阿嫚,那是小雕的私事,你别过问。
”尤香琳最先意会过来,眼底的笑意更深。
应该是给老杨和阿逸的吧!阿嫚最恨被训,尤其是在众人面前,因此好不容易被惊喜冲淡的愤怒与骄纵,火速又冒出头。
“我要看!”她蛮不讲理的冲进去欲抢,随后追去的小雕抢先一步夺走纸袋,直直奔到始终保持笑容的杨至言身侧。
“伯伯,这个是爸妈说要送给你的。
”花雕瞪着妄动的好友,防备地将纸袋拿给杨至言。
可恶的阿嫚,地想私底下给男朋友和伯伯的惊喜,都被她破坏了。
“我?”笑容凝结在嘴边,杨至言一阵错愕,腼腼和无措慢慢爬上他忸怩的面容。
杨品逸亦同样怔忡。
“收下啦!我父母都很喜欢逛街买东西,好象钱赚太多不花对不起自己一样,所以臭味相投的人才会结婚嘛。
”花雕哈哈大笑,自我调侃得不亦乐乎。
阿嫚煞黑娇容,心头莫名被愤怒刺痛,“为什么你爸妈要送礼物给杨伯伯!”以前花爸田和花妈妈只有送礼给她和妈妈!“你这笨蛋,我每天到伯伯家用餐,爸妈当然觉得他们的女儿又去打扰别人,不好意思”。
” “你没告诉我,你天天来这里用餐?”阿嫚失控地拔尖声音,吓得不明所以的花雕怔忡不已。
尤香琳看得出来女儿因惊慌而衍生出来的愤怒。
阿嫚怕失去小雕这位她最重视的至友,现在意识到小雕不可能再像以前事事告诉她,这使得倚赖小雕甚深的阿嫚一时无法接受。
“我没有告诉你吗?”小雕敛眉思索,眼睛狐疑地瞥向尤香琳。
“尤妈妈,你知道我在伯伯家用餐的事吗!”她还以为阿嫚知道,毕竟这里是她的势力范围嘛! “我知道。
”尤香琳含笑点头。
小雕不值班的时候都会配合老杨家的吃饭时间提早到,吃完后就匆匆到夜市摆地摊。
阿嫚迟到成癖,两人的时间总是错开,看小雕迷惑的样子,她一定是以为自己有告诉阿嫚。
唉,年轻,是无心和粗率的代名词。
“看,你妈妈都知道,你啊!太混了。
”突然觉得过分僵凝的气氛很可笑,花雕噗哧玩笑出声。
一点也不觉得好玩的阿嫚恼羞成怒,厉声质问:“那你没事干嘛赖在人家家里用餐啊!”“是我叫小雕来的。
”杨至言挥手让尤香琳按捺下怒气,出声打圆埸。
“对啊!反正两个人吃饭和三个人吃饭是一样的,而且这样比较经济,不会有剩菜。
”花雕一脸坦然。
“人家我爸妈从小就叮嘱我们不要压抑自己的欲望,想要什么就认真去追求,以坦率的态度面对生活,不要在虚与委蛇、客套一堆后,因错失机会而扼腕吐血。
所以伯伯叫我来,我想想也好,就来了。
”已经铺好报纸,准备油漆的杨品逸蹲在墙角稀释水泥漆,嘴角的笑意加浓、加深。
“阿嫚,妈妈真的不想再发脾气了。
”尤香琳柔声警告。
阿嫚理都不理,恨恨地指着小雕手上的纸袋。
“那这几袋呢?要给谁?”“多嘴啊你,小孩子间那么多做什么?”花雕羞赧地抆起腰嗔闹道。
阿嫚忽然扑过去要抢袋子,花雕灵敏地往后退。
阿嫚被她逃避的态度惹得更火,穷追不舍,被逼到墙角的花雕忽然绊到杨品逸,整个人跌进他的臂弯里。
“喏,快拿去,两袋是你的,一袋是杨令悠的。
那个“番婆”今天吃错药了,快藏起来。
”仰视因美人在抱而不自在的杨品逸,花雕实在被阿嫚闹得没辙,愠怒地将纸袋塞进两人中间,侧身护着。
“讨厌,我本来想私下送给你的。
”她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恼声嘀咕。
杨品逸的反应和他老爸如出一辙,又似乎更为错愕。
阿嫚简直不敢相信。
“你和他在交往?!”她强拉起好友。
“啊!被你偷偷知道了哦!”花雕不好意思地哈哈大笑,那直率的认罪表情,重重刺伤阿嫚。
杨品逸抬头漫不经心瞥了眼阿嫚,随即又安然的重拾手边工作。
阿嫚被他不予置评的态度惹得十分光火。
“陪我去逛街!”她绷紧脸,跋扈地硬勾着花雕往外走。
“不要啦!这两天买衣服的人好多,而且伯伯今天要大扫除,我要帮他。
”阿嫚心花开也不是这等开法,这时候去逛街有多受罪啊! “阿嫚,妈妈陪你去。
”尤香琳软下怒气居间调停,心疼女儿患得患失的心态,也能体会小雕的心情。
“你见色忘友!”阿嫚奋力推开她,气冲冲跑走。
搞什么鬼呀!花雕被她刚得心火顿扬。
不知是谁自从认识那个痞子之后,屡次爽约的,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
“你真的不去?”阿嫚停在遥远的那端,见她没追来,震怒地下最后通牒。
“我不要!”被惹火的花雕交叠双臂,赌气的侧过身去。
“好,那我们绝交!”阿嫚声色俱厉声明完,朝住家方向跑去。
“喂……有那么严重吗?”花雕怔怔回头望着空空的长廊低呼,然后转向尤香琳,“尤妈妈,阿嫚又怎么了?”“老杨,对不起,让你兄笑了。
”尤香琳污颜地向老邻居陪罪,决定回去开导女儿。
“阿嫚喜欢使性子,小雕,你别和她计较。
记得转告你爸妈明天的约会,尤妈妈先走了。
”“好,尤妈妈,再见。
”反正阿嫚和她绝交有几千、几万次了,一有不顺她意的事,她就抬出来压人,懒得理她。
不受教的家伙。
“小雕,我看你还是陪她去逛逛好了,难得有合得来的朋友,要珍惜。
”杨至言替她担心。
“没关系啦!我们的感情就是绝交来的,别理她。
”花雕卷起袖子。
“好吧!我们快点来大扫除,然后晚上吃呛死人的麻辣火锅。
”她兴高釆烈地宣布。
“好好好,好久没吃麻辣锅了。
”嗜辣如命的杨至言食指大动,陡然想到,“小雕,你父母刚回国,不用回去陪他们吗?”“他们今天忙着送礼、套交情,不回来吃晚餐,不用担心。
”花雕从背包前袋摸出一张油渍斑斑的便条纸。
“伯伯,快看,这是我摆地摊时向隔壁摊的老伯问来的,是四川人独家配方的麻辣锅,加了五香、四川花椒、八角……”热烈讨论的一大一小,如同以往,完全没将那个静静粉刷墙面的人放在眼底。
遵懿旨将机车行的铁门降下,以御冷风:杨品逸上楼洗完澡,又遵懿旨拿了套衣服给陪他辛劳大半天的“女朋友”换。
待他那位自认为尽心尽力的女朋友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出来,天色已经暗沉。
花雕下楼时,杨品逸刚把餐桌从厨房移出,摆在清爽的前头,该先下锅的材料也已下锅。
滚沸的汤汁飘出诱人的香味,耗费了一下午的体力在清扫上,花雕的肚子直咕噜咕噜告荒。
习惯她偎在杨品逸身边,她望着火锅,口水猛吞地低喃;“我好饿哦!”正在调酱的杨品逸含笑看她,“饿了就先吃。
”她那种软软嗲嗲的声音,一撒起娇来,效果惊人。
“火锅要人多才好吃。
”不见杨至言,花雕奇怪道:“伯怕呢?”“去买饮料。
”杨品逸坐下。
她跟着无力地瘫坐椅子上,下巴顶在桌缘呻吟:“我的骨头全散了,你们家的油渍好难清。
”“这里是机车行,油渍当然多。
”杨品逸好笑的从桌上挑了颗小巧的富士苹果,让她充自。
她穿著上次那套衣服,依然是娇小得惊人。
认识她那么久,他第一次看她放下头发,可能是没力气绑辫子。
杨品逸拿来吹风机给她。
“我没力气了,你可不可以帮我吹?”花雕哀求地拉着他。
杨品逸完全无助。
教他帮女孩子吹头发?这实在太亲密,目前的误会已经够深了。
“好不好嘛……”战斗力一消失,所有的疲惫都涌上来,累得她实在不想动了。
“不太好吧。
”他温言婉拒,眸光回避地调整火候。
“那你等一下载我回家哦!”花雕笑意盈然地勾住他的手肘,脸上没有丝毫受挫的痕迹,“我们班同学的男朋友都是这么做的。
”她调查过了。
“男女交往有特定的公式吗?”杨品逸微笑反问。
日日相处,她的要求天天有一箩筐,他早就适应了她出其不意的言行。
“嘿!”啃着苹果的花雕突然停住,兴奋的挺直身惊讶道:“你不工作时和工作时判若两人耶!”杨品逸但笑不语,一一将腰花、簧喉、牛肚夹进锅。
又来了,他在工作时就是这副不理人的酷样子。
花雕没好气地趴回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偷瞄身畔的人。
从她决定封他为首任男朋友那时赶到现在,已有两、三个月,她天天固定到他家用餐,气人的是,杨品逸多半是忙于工作,甚少和她同桌吃饭。
摆完地摊大都十一点多了,接近姊姊订的门禁时间,从板桥骑车回中和虽然不远,但姊姊的圣旨可没人敢违背,所以她只有在便利商店轮班才能多接近他。
呵呵,幸蒙老天垂怜,早班小姐产假期间找不到代理人,她自愿代班,这样整个寒假就叫以待在男朋友身边陪他了。
花雕笑咪咪地伸出食指顶顶杨品逸侧腰,引来他的注意,她问道:“你和伯伯吃饭的时后都不聊天的吗?我们家的家庭会议都是在用餐时进行的,你们呢?”杨品逸讶异地顿住,敛眉沉思。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上回和爸爸聊天是在什么时候。
这时杨至言抱着一箱乌龙茶打开门,辛辣的浓香迎面扑来,暖和冰冷的夜风。
“伯伯,你好慢,我饿扁了。
”花雕将苹果心丢进垃圾桶,跑过去想接过他手中的箱子,杨至言摆手拒绝。
“对不起,刚刚在店里碰到老徐,和他聊了一会儿。
”从箱里拿出两罐茶放在桌上,他将其余的放进冰箱。
“你们饿了先吃,不用等我没关系。
”花雕喜孜孜转回位子,拉拉有手边的杨品逸,指着伸手莫及的盘子。
“喂,我们先来涮肉片。
”杨品逸依言端起盘子,把肉片一片片放进滚沸的汤里。
“小雕,今天辛苦你了,谢谢。
”杨至言看看桌面,似乎发现少了什么,转身又往厨房去。
“哪里,我只有洗地板而已,其它都是你和杨品逸清的。
”双颊被腾腾的热烟扑红,花雕捧着碗筷,眼睛没离开过火锅。
杨品逸被她饥馋的模样逗得嘴角更弯,干脆将涮好的肉全夹给她。
“你不吃吗?”饿得快昏倒的人,大快朵颐前有些罪恶感。
她的工作量最轻却最饿,这……好象有些说不过去。
“再涮就有了。
”他继续放肉片。
“小雕,你先吃,别管我们。
”杨至言忙进忙出,洗出一锅茴莴放上桌,复检视琳琅满目的桌面一遍后,拿筷子沾酱汁品尝。
“阿逸,你有没有放大蒜?”杨品逸摇头,杨至言没再说什么,端起碟子进厨房,重新调味。
“喂,和你爸爸多说几句话嘛!”花雕撞撞他。
“说什么?”杨品逸奇怪道。
“譬如,为什么要放大蒜啊?”“那有甚么好问。
”他更莫名。
“怎么没有,伯伯放大蒜一定有他的用意。
话题就是这样聊开的呀!”她吃得津津有味。
“如果我们不问我妈妈问题,她会觉得我们不爱她,责怪她丢下我们,自己和我爸爸逍遥去呢!”奇怪的家庭。
花雕压低声音问道:“我发现你和伯伯都各自做各自的事,互不过问,为什么?”杨品逸夹起肉,放进她净空的碗里,再夹生肉进锅。
“为什么?”花雕将一半的肉拨进他碗里。
“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老实承认。
花雕不可思议地放低碗,“那你知不知道伯伯有什么兴趣?”杨品逸想了下,“泡茶吧!”“泡茶?!”花雕忽然无限感慨道:“伯伯好可怜。
”“为什么?”杨品逸不解。
“你一点也不关心他。
”她指证历历,“他最喜欢的明明是料理食物,你竟然不知道,亏你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爸爸天天煮饭不是一种习惯吗?杨品逸极其震愕。
自从妈妈过世后,他们家三个男人强柳下悲伤,各自担负起该负的责任,鲜少去过问对方的行事动机。
难道在他们以为不给对方增加困扰、各尽本分的同时,他们也在疏远对方?杨品逸错愕地看向和花雕说说笑笑的老父,惊见不知何时他竟已满头华发。
“伯伯,你说想要和菜市场的老王伯伯合资开羊肉炉店的事,谈得怎样了?”花雕被热汤呛出泪来。
“这……”杨至言期期艾艾,总觉得拋下机车行让儿子自个顾,于心不忍,而且他曾向太太保证过会好好照顾儿子的,这种行为太不负责任了。
虽然直到这一刻才知道父亲有开店的打算,杨品逸毕竟是他的至亲,懂得他的牵挂。
“爸,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店里有我看着就好,要是真应付不来,我会请阿劲他们来帮忙。
”可叹,原以为是世界上最亲的人,现在才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不就因为天天生活在一起,自以为了解对方,才会大意疏忽彼此的感受。
儿子突来的一番话让杨至言感动不已,他惊望吃得不亦乐乎的花雕。
“小雕,你是不是跟阿逸说了什么?”“我?”花雕挑眉,指着秀巧的鼻端。
“没有哇,我只是叫他多和你聊天 而已,因为我爸和我妈也都是这样拷问我们的。
不过一回国就叽哩呱啦问个没完没了,虽然一年才见一次面,也很烦人。
”她不耐的咕侬。
“真的可以吗?”杨至言讷讷、怯怯地问,过中年之后才开始打造梦想会不会太迟? “爸……”杨品逸拍拍他的肩。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太不孝,让老父压抑兴趣,陪自己守候这间店。
留在机车行工作是他的兴趣,老父却是为了照顾儿子不得不守,他,醒悟得太晚。
“为什么不可以?有梦想就去追求啊!”花雕认真附和,转向右边,看见杨品逸碗里有她最爱的牛肚,赶忙偷袭来,呵呵笑问他,“杨品逸,你说对不对?” “对。
”杨品逸莞尔,笑着把碗里的牛肚挑给她。
儿子的鼓励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多年的宿愿终得一偿,杨至言红了眼睛,难为情地假借拿东西躲进厨房。
杨品逸注意到父亲的举动,满心愧疚,微偏头悄悄留意。
“嘿嘿,你越来越像体贴的男朋友了。
”埋头猛吃的人完全没留意到这对父子的心情波动,抬头赞许地拍拍不自在的杨品逸。
“人家男女朋友都嘛会出去逛街、看电影,你什么时候要带我出去?”她忽然以渴望的目光瞅着他。
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杨品逸也觉得奇怪,不过要他再次当面拒绝这张脸,当真有点困难。
“阿逸,你过年开车陪小雕出去走走。
”杨至言走出来刚好听到,极力怂恿着。
“啊!我忘了小雕要陪她父母了。
”“没有啦,我爸妈今年有重要的事要提前回美国,不能和我们围炉。
”突然,花雕放下碗,掩嘴笑了出来,“告诉你们,我爸妈真的好可爱。
他们觉得自己一年才回来一次,不能和我们吃团圆饭很罪大恶极,所以家里的大扫除就由他们一手包办,坚持不让我和姊姊插手,还买了一堆衣服给我和姊姊。
”连夏装都已经提前帮她们准备好了。
“阿琳说你爸妈一年才回来一次啊。
”杨至言心生怜悯。
可怜的孩子。
“嗯。
”花雕吞下鸭血。
“我考上专科那年,爸奉派美国。
妈和爸同公司不同部门,她本想辞职随爸爸赴美就任,但公司不想失去她这员大将,刚好美国分公司有职缺,就做了顺水人情让妈也一起调去。
我和姊姊坚持留下,从那以后我姊姊就管我好严,还设门禁时间,每天最晚十一点半得到家。
”实在很难想象她会怕人,杨品逸忆及她凶巴巴拿螺丝起子威吓人的模样,不禁失笑。
“小雕,你的家境好象很好。
”杨至言想起她父母送的名贵皮带,加上人家总经理和经理的身分,登时自卑感油然而生。
“哪有好,我爸妈都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上班族。
和伯伯比较起来,你是老板,有田地有房产,自己开店,比我们还有钱。
伯伯是田侨啊!”“可是……让他们破费,不好意思。
”“没关系啦,他们习惯破费。
本来妈妈还要包个大红包给杨品逸,以抵销我在伯伯家用餐的费用。
”花雕拍拍杨品逸,“我知道他不会收啦,这么大的人了。
”呃……杨品逸闻言,确实呆愣了下,不由得想起那件轻暖的毛衣。
她 父母似乎很好礼。
“我就叫妈妈买礼物送给你们,她最喜欢逛街了。
”花雕哈哈自嘲道:“可 能是因为没有儿子继承香火,所以他们就自暴自弃,拚命花钱啦。
”突然被辣哈得舌头频吐,她生猛地连灌两杯冰茶,想再倒第三杯,杨 品逸压住乌龙茶罐。
“干嘛?”“别灌太猛,等一下肚子会不舒服。
”他好意提醒。
她猛点头,开心地咯笑道:“那天我们家在打麻将时,姊姊就是……啊! 我想到了,过年时我们找尤妈妈和阿嫚来打麻将好不好?”花雕心血来潮拍手呼道,“这几天妈刚教会我。
她说这是国粹,无聊时可以活动脑细胞,我们来打好不好?你们会吧?” 杨品逸被她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弄胡涂,完全搞不懂她的思考逻辑。
“我和阿逸都会,只有我们阿悠不会。
不过,他今年不回来过年,没关系。
”杨至言快乐的附和。
原以为今年将会和往年一样过个冷清的年,没想到意外认识了开朗的小雕,整个生活都鲜活起来。
她的精力似乎用不完。
“那过年时我们天天吃火锅,就可以从除夕夜吃到开工。
我们从沙茶火锅开始吃,一天一种,可以考虑石头火锅、什锦火锅……”一大一小的头慢慢凑在一块,认真研究。
杨品逸安静地吃火锅,依照惯例不参与。
与过往的无动于衷稍稍不同的是,他嘴上缓缓浮起的笑容很温柔。
入冬以来最低温那晚,杨品逸被强迫尽男朋友应尽的责任,开车送“女朋友”回家。
隔天在老父一声令下,刚发现忽略老爸太久的人不敢有异议,冒着斜风细雨开车去载“女朋友”回来取走她的机车,顺便领命陪她看了场电影,略尽男朋友应尽的另一项义务;虽然这之间,他一直是莫名不解。
专三下学期,花雕就是在这样一团无序的混乱中,甜蜜蜜开学。
第五章 一直到清明过后,台北还是摆脱不了湿湿冷冷的天候。
断断续续的季节雨,像切割不断的烦恼丝,下得人心惭起浮躁……上学期末花雕与杨令悠的事闹得全校皆知,适值寒假来临,花雕幸运逃过一劫。
那时她心底已有下学期接受众人“严刑鞭笞”的准备,却不知道让她难受的不止这件。
班上的同学和她情同姊妹,大家嬉嬉闹闹也就过了,并不会认真想去查探什么。
就算真有人不死心,她嘴一闭,俏脸皮皮地凛紧,也就没人能奈她何。
何况年一周,大家都已成年,随着年岁的增长,性格逐步趋于成熟,往日的嘻哈依然,却只是表面的欢乐,私底下天家都微妙的多了份体谅与忧愁。
情爱不再是她们的全部,未来该怎么走已经慢慢迷惘了即将步上专四的她们,尤其是乍闻五年级的学长、学姊即将停课以后,这份惆怅就更甚、更明显了。
对花雕这个提早计画好未来的人来说,她反而能全心享受未来的学生 生活。
如果那些
一、二、三年级新鲜感未褪的学妹、同学们别动辄跑到她们班,拿她当稀有动物研究,她紧凑、充实、略带丝丝甜味的生活,简直可以用“完美无缺”来形容了。
“好烦哦!”花雕放下英文单字卡,在粉橘色上衣映衬下的小脸神釆奕奕,实在看不出任何烦躁。
“喂,小雕。
”陈芳伊放下小说,倾身拍拍前面的人。
“你那个企管科的姊妹淘怎么了?昨天放学碰到她,叫她她都不理我。
” “我就是为了这个在烦嘛。
”花雕烦躁地侧身,趴在陈芳伊的桌子上长吁短叹。
“阿嫚那个八婆这回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从过年到现在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去找过她好几次,她也都不理我,害我好郁卒。
” “哇塞,过年到现在!清明的连假刚放完耶。
”陈芳伊不可思议地推推眼镜。
“什么样的鸟气能持续那么久不消啊?”改天得向她同学讨教讨教。
“对啊,我也觉得好奇怪,她怎么能够气那么久,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两个神经同样粗的女孩一脸同感纳罕。
“一样是死党,你帮我分析看看,到底是我哪里做错了?”花雕憨傻的将来龙去脉约略说过一遍,自动省略杨品逸那段。
“有那么严重吗?只为了逛街不成就反目成仇?”等不到老师上课,左右开始无聊的同学们,匪夷所思地加入不可思议的行列。
“我看八成杨令悠也是她爱到死的偶像,你和人家绯闻又越传越烈,她才会发飙那么久。
”陈芳伊以老江湖的经验如是推断。
“拜托……你要我说几百万遍才够啊!我和杨令悠根本不是……”由余光觑得同学们个个竖直耳朵受教的模样,花雕猛地顿佳话。
“不是什么?”陈芳伊急急追问。
算了,交个男朋友而已,又不是什么滔天大罪,没什么好隐瞒的。
“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有间接的关系。
”心情低落的花雕含糊带过。
想到等一下还要帮伯伯送衣服给杨令悠,她不禁心惊胆战。
“哇咧咧,你们听到没有,咱们的花雕姊妹公开承认和人家发生关系了。
”接近中午,精神渐入昏迷状态的同学们闹起骚动。
“算你们厉害,怎么扯怎么赢。
”花雕有气无力的将下巴顶在陈芳伊的桌上,懒得费力气挣扎。
这种事怎么扯怎么乱,她要是公开和杨品逸的事,这挂同学铁定会以暧昧的眼神暗示她:大家都嘛这么对外公布。
她太了解她们了,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反正以后她和杨令悠还有得扯,管大家怎么去猜、去想。
眼带威胁的花雕乘乱捂住陈芳伊的大嘴,低声央求道:“喂,等会陪我去企管科一下。
还有,你若敢大声张扬,我就掐死你。
”隔壁班正在授业的老师,被噪音吵得无法教学,越过界来轻叩门板。
喧哗的同学们一见来人是英明的科主任,识相的立刻安静下来。
“你们这节是什么课?”科主任低浑有力地问。
“信用状……”“班代呢?”“在这。
”班代适巧喘吁吁跑回来。
“老师临时去参加研习会,今天请公假。
”班代向全班报告,立即博得同学们热烈的欢呼与喝采。
“是陈老师的课吗?” “对。
”“大家安静的离开,别吵到还在上课的同学。
”科主任温和地指示完,走回原教室。
“快快快。
”花雕背包一拎,趁同学还没群起围来前,拉了陈芳伊迅速跑走。
两人一路没停,直奔向企管大楼。
到了企管大楼一楼,花雕不想横过长廊再出风头,她把纸袋丢给陈芳伊,挥手督促她拿过去给杨令悠,人躲进转角处。
“老爱说你和杨令悠没关系,却常常见你帮他送东送西。
”陈芳伊满腹牢骚。
“你以为我爱啊!我是忠人之托。
”花雕一脸无奈。
“你也曾经帮我代过班,应该知道杨伯伯人很好嘛。
”谁教她不忍心告诉他,为了不辜负他所托,她正苦于流言之扰。
唉,肯定是杨伯伯和她一样,不相信他那个任性的儿子竟然会受欢迎到这种程度。
“对耶,他那天听说我是你同学,有送点心给我吃。
”陈芳伊对偶像的爸爸印象深刻。
哈哈,这真是天助她也,伯伯的羊肉炉店今天开张,她可以拉杨品逸提早去旺旺场。
“你快点送去,我要走了。
”花雕眉开眼儿笑。
心仪偶像已久,一苴无缘亲睹他那翩翩的好风釆,陈芳伊乐得照办。
服装仪容略略理过,她兴高采烈地奔去。
去不到一分钟,陈芳伊已哀声叹气的回转,几乎是扶着栏杆才能走得回来。
“干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花雕好笑又好气。
“人家这节是体育课,教室内只有值日生留守啦!我和他今生无缘了。
”期望落空的陈芳伊饮恨得差点掉泪,花雕则被她忿忿不平的神情逗得笑岔了气。
赶着去捧场,花雕偕地出校门,好笑地向她道别。
“喂,小雕,快看,那不是你那个姊妹淘吗?”陈芳伊突然从人行道彼端,匆忙走来这端。
花雕刚解下机车的大锁,正打开车后的置物箱拿安全帽。
顺着同学所比,她看到阿嫚和三名穿著流里流气的男孩子有说有笑。
嘻嘻哈哈谈笑间,阿嫚无意中看到花雕,一察觉到她也在看自己,她的笑容微微一僵,勾住其中一名叼着烟的男孩子,转身就走。
陈芳伊观察出心得,同情地拍拍花雕,“依我看,你的姊妹淘还要气很久。
”这白痴,瞎子也看得出来阿嫚的火气还很大。
花雕狠瞋一眼净说废话的同学。
如今气不气已是另一回事,她比较担心的是阿嫚换男朋友的速度和品质。
如果这个一次戴六只耳环的男友是她最新一任男友的话,她不得不说,阿嫚挑人的眼光开始令人担忧了。
“好不好嘛,你女朋友今天心情不好,你就当是陪我出去散散心,好不好……”她来了有半个小时,这人连哼一声也没有。
呜,好冷漠的男朋友。
阿野说比赛时感觉列车子明显震动,难道是悬吊系统有问题?杨口逸蹲在一辆流线型红金色相间的重型机车旁冥思。
好讨厌,他只要一工作就不理人。
摇了他的手肘好半天,花雕沮丧不已。
她今天不用值班,也不想K那么久的英文。
她想和他聊聊学校的事,聊聊阿嫚的事,聊聊她的烦闷…… 啊!讨厌的事怎么接踵而来呀!“杨品逸!”花雕提高音量。
不止是悬吊系统必须做调整,连避震器都要……“就算在玩一二
三,木头人,人家也是一个口令动一下嘛!你这样我很累耶。
”花雕故意两手扠腰,没一会儿就漏气了,因为对方以同样的姿势沉默的对抗她的虚张声势。
“老板,我要换齿轮油。
”一位穿著火辣的妹妹直接将车子骑上走廊。
坐在矮凳上,双手托腮,无聊得快打呵欠的花雕用脚踢杨品逸,直踢到他背斜眸看她为止。
“人家要换齿轮油啦!”她意兴阑珊地直指外头,不雅地打个大呵欠。
这间店若是真的让杨品逸接手,依她看,大概不出三天就要关门大吉。
杨品逸从柜子上拿了罐机油走出去,沉静的蹲在机车旁。
那位身材魔鬼的辣妹一看到修车师父长相英伟、体格高大强健后,芳心大动,立即媚眼频频拋,全然没将花雕放在眼里。
静静观赏的花雕差点喷笑出来。
如果她能勾引得了这块走火入魔的木头,她愿意倒贴两罐饮料免费将他送出。
果然,杨品逸只有在报价时开口,他甚至连报价也没正眼瞧过那位只差没当场脱衣给他看的辣妹一眼。
看到这,花雕已经快笑翻了。
恼羞成怒的辣妹气冲冲离去后,杨品逸重新蹲回半解体的重型机车前,奇怪她笑得那么开心。
“有你这种男朋友,我看我根本不用担心你会被人拐走,你可能要比较担心我。
”花雕笑得嘴巴发酸。
杨品逸欲言又止,花雕看出他有话要说,自动将脸凑到他面前。
“什么事?”她真的认定他当男朋友了?杨品逸小心地别开视线,实在不知该如何厘清两人的关系,将近半年的纠葛和相处,似乎也很难说得清。
“是不是你决定陪我去捧你爸爸的场了?”花雕兴奋地猜测。
她开始让他有罪恶感了。
杨品逸神色诡异地瞟了瞟她,话到嘴边欢度说不出口,索性回头忙他的工作。
他又不理她了!不能动气,绝对不能动气……“杨品逸……”花雕趁他还没完全沉沦前,轻声撒娇。
她怎么突然变得怪声怪调起来?半倾斜身子的杨品逸,警戒地溜她一眼。
“嗯……你今天可不可以提早打烊?”花雕以难得的轻声细语问道。
这就叫怀柔政策啦!哈哈,她好厉害。
“不行。
”今天和阿野他们有个聚会。
“你!”别生气,千万不要生气……他只是块木头而已,还没经过她雕饰过,自然不成器。
咬牙切齿的花雕瞬间变得温柔可人极了。
“今天你爸爸的羊肉炉店开张大吉,我们去捧捧场,昨天伯伯就有说今天要歇业一天了。
” “你去没关系。
”他心不在焉的随口道,心神慢慢沉入忘我的境界。
“不然你到底想怎样嘛!”花雕气呼呼的扠着腰。
他居然完全不买帐耶!杨品逸沉思了会儿,縳望她,轻柔却不失坚定地温声道:“我有事,没法子去。
”花雕瞪他良久,等他说明原因,他却一脸纳闷回望她,不晓得在等待什么。
这家伙拗起来,比她还有原则,真是的。
“好吧!”讪讪然垂下倒竖的柳眉,她嗫嚅地指向里侧,“那我坐在那边K英文好了。
”家里又没人,回去不如待在这里看木头。
杨品逸惊诧地看她移动板凳,自动坐到角落。
她反常的妥协如此不经心,却莫名地揪痛他的心。
原以为这样的拒绝必然惹怒她,女孩子的神经不都很纤细,禁不起半次拒绝吗?她的脾气又好象比常人急躁了些,尤其是她缠了他已快一个小时。
没想到……她完全不能以常理来衡量。
放柔眼神凝视她,他见她支肘托腮,无精打釆地坐在刚粉刷过的素白墙面前,整个人包里在暖呼呼的粉橘色调里,显得异常温暖、宁静。
杨品逸情不自禁加深眼底的笑意,不知不觉将她的模样认真地镂刻心版。
现在才发现她经常是一件俏丽的短上衣搭配相称的各色牛仔裤,长及腰的头发往往是清爽俐落绑成辫子,即使是冷风飒飒的严冬也不见她放下来过,除了大扫除那夜。
花雕不经意抬头,赫见他凝眸呆望自己。
“你是不是不想我在这里啊?”她蹙眉狐疑。
闪了神的杨品逸慌忙回头,俊脸泛起偷窥被逮的浅浅红潮。
轰隆!春雷才飨,没让人有喘息的机会,紧跟在雷声之后洒落的是淅沥哗啦的四月暴雨。
“啊,好讨厌,打雷又下雨的。
”不知何时移出来,花雕依偎在杨品逸身侧,郁闷地瞪着乌云密怖的天空,小手悄悄钻进杨品逸健壮的肘弯里,无意识的呢喃,“下下下,雨怎么下个不停嘛。
这种天气一定没客人,看样子今天又不用去摆地摊了。
今天姊姊要加班,你又有事,伯伯忙他的羊肉炉店没时间陪我说话,阿嫚又不理我,考试刚过……我好无聊哦。
”世界要垮了啦……呜……愁眉不展的嗲喃,像是说给自己听,却震撼了杨品逸的心,教他于心不忍。
“你……要不要跟我去?”他没头没脑地问。
“要要要!”即使是听得一头雾水,花雕黯淡的眼眸还是在剎那间迸出耀天的光彩。
“呃……”“我要去、我要去!”生怕他改变主意或看不懂她有多乐意,心花朵朵开的花雕巴着他猛点头。
“这……”杨品逸想进一步说明。
“就这么说定了,你不可以赖皮!好,你尽量去忙你的,我不会再吵你,放心。
”一扫片刻前的阴郁,她眉开眼笑,识大体地推推他。
也不问他去哪里,她就这么心满意足退回角落,小小声背颂英文去。
杨品逸看得一愣一愣的,怎么也不能理解女人善感的心何以这般容易满足。
唉,他哪有资格说别人,不经深思就脱口而出,她的举动又何尝不像自己了? 搔搔颊际,杨品逸没时间深究原因,一头栽回工作里。
※               ※                 ※“回去上班啦!”“你不会小声讲啊!干嘛叫那么大声,我又没耳背,吓人家一跳。
我六点半上班,还有半个小时,你要我说几遍!”“大ㄟ……”悲惨的哀号声响彻云霄。
“干嘛,碰一下会死啊!”花雕本来只是越过阿野,想看看她男朋友在做什么,谁知道她每次不小心碰到他,他就哇哇大叫,好象她是病媒,惹得她坏心眼一起,干脆回头一再撞他。
“大ㄟ,管一下你女朋友,叫她别再惹我了,卯起来我可是会一掌将她劈成两半。
”阿野气呼呼地埋头吃着便当,左闪右躲,被骚扰得很不爽。
“吃个便当都不得安宁。
”他恨声嘀咕。
“小雕,别闹阿野。
”算是意思意思,杨品逸沉迷在机车杂志里,眼儿没抬,心不在焉地咕侬道。
花雕得意的朝莫野吐吐舌头,故意漫不经心的追着他绕圈圈。
玩心大起的人根本没注意到这是杨品逸首次不自觉直呼她的名字,对外承认她的身分。
上是期三她随杨品逸去参加一个月一次的兄弟会,那天闲聊之下,他们得知伯伯开店的事,竟比杨品逸还高兴,一票大男孩二话不说马上杀到伯伯的店,吃他个痛快,乐得生意不错的伯伯合不拢嘴。
让她印象深刻的是杨品逸两位小他一届的学弟?阿劲和阿野,两人才退伍几个月,同是邻居且从国中开始同学到专科毕业,与杨品逸三个人情逾手足,和伯伯好像也很熟。
阿野是职业赛车手,阿劲是模特儿,偶尔下场玩玩赛车,和杨令悠同个模特儿经纪公司。
至于阿劲红不红,她完全不敢问同学,目前的是非已经够多。
自从得知伯伯开店,杨品逸一人留守机车行,这两个自由业的学弟只要一有空,就溜过来霸地为王,害她和杨品逸相处的时间一下子缩减好多。
不过,这两个脾气各异的难兄难弟很有趣,她喜欢他们。
“大ㄟ,拜托你拿出男性的气魄来,教训一下这个“番婆”好不好?”阿野气急败坏的说。
他娘的,手臂上的疹子浮出来了。
“小雕,别烦他了。
”杨品逸模糊低喃,有讲跟没讲差不多。
“大人……”全身搔痒难耐,莫野简直要哭了,这女人居然一直碰他没有衣袖保护的手臂。
模特儿阿劲收工回来,将海蓝色背包随地一丢,见小雕巴着愁容满面的兄弟不放,笑得可乐了。
“原来今天又是我们嗲嗲的雕雕轮班吗?难怪我的心情特别好。
”他以迷死人的眼波引诱花雕,花雕不屑的还以白眼。
“阿劲,你来得正好,快拉走她啦!”阿野一见兄弟到来,解脱的泪水差点淌下。
“雕雕,来帅哥这边,阿劲大帅哥很乐意让你缠的。
”阿劲看在同学一场又是邻居多年的份上,不忍见死不救,赶紧耍宝地掀开半敞的衬衫,露出他那不输给同学的好体魄。
“看!我的三角肌和那家伙的一样结实。
”“白痴。
”花雕翻白眼啧道。
“呜,大哥,她骂是我白痴……”相貌最为俊美的阿劲,即使是一脸受创甚深的耍宝模样,仍是好看得痴醉人心。
奇怪,阿劲这家伙的两耳各戴有五只耳环,说话下流没分寸,总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怎么她就不会觉得他流气?花雕边追人边狐疑地摸着下已。
阿野目露凶光地看阿劲拿走桌上的便当,还挥手让花雕继续,人无情的挤身在杨品逸身旁。
“阿劲!”躲到无处可藏,阿野将一肚子火丢给弃械的哥儿们。
“没办法,别怪我,她不肯爱上我不是我的罪。
”阿劲无奈地耸耸肩,打开便当。
“你是知道的,举凡正常的女人看到我,无不爱得死去活来、不能自拔。
这正表示咱们的雕雕品味独特,学长才会看上她、把她,我只能诚心的为你祈祷。
阿门,愿上帝保佑你。
”在胸口优雅地画了个十字后,阿劲开饭。
“老大,阿劲,你们就这样见死不救哦!”阿野捧着便当哭声哭调,被闹得食欲全消。
阿劲兴奋地指着杂志问杨品逸,“学长,这是新出炉的吗?”“嗯,上面说这次东京公开赛的规则有点更改。
”两个大男孩谈起机车经,兴致全来,哪还有兄弟情可言。
“学长、阿劲……”花雕见阿野那张高贵斯文如贵族的俊脸垮成那般,笑不可支。
“听说JAM今年无法参加。
”“旧伤未愈,勉强上场太伤了。
”窝在一边的所谓拜把,完全没听见兄弟的吶喊。
“哦!”看到阿野手臂上慢慢浮起斑斑红点,花雕恍然大悟。
“原来你有女性过敏症!可怜的孩子,是对每个女人都会过敏吗?”她觉得两眼冒火的阿野不太可能回答她的问题,俯首想了想,探头到热烈讨论的两人中间,好奇的问道:“阿野是每个女孩子都碰不得吗?”“骨血相连的人他倒是不会排斥,不过他要是连骨肉至亲也下得了手,就未免太禽兽了,虽然他从一出生就很禽兽,没人性可言。
所以恭喜你们,少了一条超世纪大淫魔辣手摧花,身家性命安全不少……”阿劲落井下石的态度当场为自己的后脑勺讨来一词重捶。
“别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靠生殖器过活,你是彻底的兽性,进化不完全的猿猴。
”阿野把矛头指向拜把,身体痒得光火极了。
大惊失色的阿劲速速将便当传给杨品逸,抚着俊美的脸起身,扭头望着屁股,“天!尾巴呢?!我的尾巴呢?”“补强到你唯一可取的地方了。
”阿野淫秽的暗示,热血一沸腾,顾不得太多,显然也没将纯洁的小女生放在眼底。
“真的吗?”阿劲忽然神气活现地挺起胸膛,搭着阿野的肩头。
“兄弟,我不得不说,还是你了解我。
难怪最近我一直觉得自己很神勇,战他个三天三夜也不厌倦。
”“去你的蛋啦!战三天三夜你还能站在这里?!” “你们两个,够了。
”杨品逸叹气,实在听不下去,这种疮疤往往是越揭越不堪入耳。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呀?”被夹在两人中间的花雕听来听去,还是听得雾茫茫。
“你别再问了。
”杨品逸起身,失笑地拉过她。
怒目相视的两人忽被学长史无前例的护花行动引去注意力,炯亮的眸子不约而同闪过一簇诡异的光芒。
“喂,阿野,认识三年,你几时看过咱们的“木头学长”护短的?”“谁是木头学长?”好奇宝宝上前询问。
杨品逸知道学弟在糗他,有些别扭。
“木头”是以前曾短暂交往过的女友帮他取的绰号,他一向不在意,现在却不希望她知道绰号的由来。
他心中隐约泛着担心,至于担心什么……一时间他也说不上来。
“雕雕不知道吗?”阿劲啧啧有声,转头将重责大任丢出,“阿野,你告诉她。
”甫获得宁静,还是痒得要命的阿野正若无其事悄悄后退,想避开病毒,阿劲这一嚷又将病源的注意力引来,心底那把无名火烧得可旺了。
“有啦!怎会没有!大ㄟ这位资优生曾有一次为了救一位被高年级学长求爱不成、其实活该被痛殴的学弟,破例和人干架,事后还被学校记过处分。
我想这也算是护短。
”去他的蛋,今天若不将阿劲的墙角侧垮,他就变性给他看。
“天哪,我以为情逾手足的好兄弟居然在侧我墙角!呜……呜……呜呜……”阿劲边扒饭边抽搐。
“哦……原来他说的欠扁的学弟就是阿劲你啊!”花雕爆出大笑,不给脸的笑得前仰后合。
“哇哈哈哈……原来你被男生求爱啊!”“呜……妈,这时我就不得不抱怨了,您何苦将我生得这般俊美?”阿劲含泪仰望天花板。
“求学时无端被同学、学长、学弟、一卡车人求爱就罢,在军中被同侪倾慕、暗恋,我也认了,入社会被同事吃吃豆腐,还儿谨遵娘亲教诲,牙床咬得险些松动,也就过了,没想到现在备受可爱的雕雕耻笑……呜……孩儿不想活了……”他低头再扒一口饭,双肩边配合呜咽声耸动。
“哇咧……”疙瘩直冒的阿野差点拿便当砸昏他。
“哇啊!别嫉妒我太英俊就想打我,我是无辜的……”阿劲惊惧地瑟缩着身子。
花雕被他们逗得挺不起腰,没合拢过的嘴巴笑得直发酸。
“你们别逗了,我的肚子好痛……”她拭去泪水。
“雕雕,快!快问阿野他是不是处男。
”被杀气腾腾的同学逼得没退路,阿劲使出绝招。
花雕两眼一亮,果然被挑起好奇,“对哦!阿野那么怕女孩子碰,他已经二十三岁,难道他还是个在室……”说到后来,看他们的瞳眸倏地瞪大,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突然问不下去了。
没想到她真这么坦率问出口,三个大男生皆瞠目结舌,愕然相觑。
干嘛那种表情,难迫是她说得太含蓄,他们听不懂?“也就是说,他要怎么解决他的生理需求啦。
”再白就难听了,花雕心底直犯嘀咕。
三个瞬间被花雕的直率硬迤成闭塞的大男生,下巴慢慢代下滑。
“学长、学长……”恢复最神速的阿劲撞撞杨品逸。
“我突然发现我很欣赏雕雕。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分手?要分手的时候记得通知一声,我要把她。
” “把你的头啦!我和杨品逸不会分手,你等到世界末日好了。
”花雕不悦地瞋他。
“就坊间的预言书暗示,那似乎已在不远的十年后。
”阿劲突地信心满满。
唉!杨品逸抚额摇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阿劲他们和小雕怎会这么投缘?“懒得理你。
”花雕没神经地转向阿野,好奇心还没得到满足,“阿野,你快说啊!”也不知道是疹子的关系,还是怎么着,阿野暴露在外的健美肌肉全红透了。
她挨近直往后退去的人,声音压到最低,“告诉我嘛!只要透露一点点就好,不用太多。
我很好奇,人家都说男人是官能性动物,很容易冲动,你这种例子又很特殊,所以……”她羞赧的绞扭手指。
“你管我!”莫野恼羞成怒,气冲冲随便挑了扇门就冲,门摔得震天响。
花雕一阵错愕,半晌才脸色怪异地转向杨品逸。
“阿野知不知道那是你家的厕所啊?”“知道。
”杨品逸怔怔的回答,不明白阿劲为何突然笑成那副德行。
“他好恶心哦,竟然把便当带进去吃。
”花雕猛皱秀鼻,不舒服的胃频频翻搅。
杨品逸好笑的才想替他辩护,阿野已气呼呼从厕所里狂飙了出来,经过阿劲身边时还狠狠踹他一脚。
“天杀的!”嘴角痉挛的阿劲笑瘫在地上,翻不了身。
杨品逸则出人意表地轻揉了下花雕的发顶,有些宠溺、有些疼爱,低低柔柔的笑着。
欢乐间,花雕不意瞧见羞怯的也恬带着些什么东西,不想转进机车行,赫见这里聚集这么多人,怕生的她转身就跑。
她怎么还是那么胆小呀?锄强扶弱的花雕心中决定,改天一定要拉她一起来聊天,帮她壮壮胆。
第六章 知道好友今天下午只有一堂课,花雕特地逃课等在侧门。
“阿嫚!””远远见好友形单影只走来,花雕心情低落地迎上前。
阿嫚一看到是她,立即摆高姿态臭着脸给她看,没注意到好友脸上挂彩。
“你到底在气什么啦?”花雕尽量心平气和,虽然她郁闷得直想揍人。
这几个月找阿嫚谈过无数次,她每次都以和杨品逸断绝来往做为和好的条件,害自己牛脾气一发,也赌气不想鸟阿嫚。
若不是尤妈妈说阿嫚最近行为脱轨得厉害,求她来和她谈谈,她是绝不想理这个不可理喻的八婆的。
“你不是只要那个黑手师父就好。
”阿嫚听出她语气中带有少见的严厉,态度登时微微软化。
“朋友和男朋友是可以并存的,你到底要我说几次?”刚和学妹打架,她可没那种好心情哄这位大小姐。
“你……你干嘛那么大声!”听出花雕真的生气了,阿嫚立刻泪眼婆婆。
“是你从过年以来便不理我的,成天守着你的男朋友,你就怕别人拐走他啊!”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不理人的是谁呀?”许是心智逐渐成熟,花雕突然觉得阿嫚根本没长大,或者被大家宠坏了。
“是你!”被冷落的滋味好难受,尤其花雕是她极为推心置腹的姊妹淘,她竟连交男朋友的事也偷偷瞒着她,好过分。
“好嘛,那我道歉可以了吧!”鬼才知道,她为什么要为自己的无心之过一再道歉。
阿嫚慢慢踱到花雕的机车前坐上人,可怜兮兮地抹去泪水,偷偷睐她。
“那你答应和杨品逸分手啰!”“阿嫚!”花雕上火了,“你对他到底有什么意见啊?!”以往她会马上投降在阿嫚这种楚楚可怜的泪容里,可惜今天她的心情恶劣透顶,没丝毫同情心。
何况阿嫚老玩这硬把戏,从国中玩到现在,她不烦,她可厌透了。
“不分就不分,你何必那么凶!”阿嫚的泪水又溢出眼眶,那既惊且惧的委屈模样,看在任何人眼中都会忍不住数落花雕不对。
“你……你的脸怎么了?”沉溺在自怜中的人,终于察觉到好友的不对劲。
“没事。
”她现在没情绪解释太多。
过度敏感时期,阿嫚可被她不耐和敷衍的态度再度刺伤了。
“你根本不想告诉我!你现在什么事都瞒着我,不当我是朋友了!”她失控地大吼大叫。
“像杨品逸你也是偷偷和他交往,全世界的每个人都知道了,独独我不知道,你害我糗死了!”花雕死命地咽下怒火,额上肯筋浮起,她咬牙切齿的说:“我已经为我的大意说过一万次抱歉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别再惹我发火,阿嫚。
”“那你闪啊!等在这里干什么?”花雕挹恼的恫言,只有更加深阿嫚的怒气。
“从你和那人恋爱开始,你的个性就充全变了样。
都是杨品逸的错……”“我拜托你别再牵托了,和他根本没关系,你为什么就那么排斥我和他在一起?我又不是抢走你的爱人……”这个骇人的想法突兀地撞进花雕脑海里,“难道你喜欢他?”泪眼汪汪的阿嫚抓住话柄,挑衅地回视她,“如果是呢?”花雕脸色僵沉,静默无言。
她从没想过好友有可能喜欢上自己的男朋友,这种逊死人的三角游戏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眼见这个问题困住好友了,阿嫚得意的趁势追问:“如果我说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上杨品逸,是你抢走他的呢?”花雕深吸口气,冷静地直视她,那曾经稚气充满活力的小脸多了分成熟。
“你喜欢他却不行动,我怎能算是抢走?充其量也只能说我比你有勇气追求罢了。
”她感谢阿嫚逼她长大。
阿嫚瞠圆泪眼,显然被这个逐渐蜕变的好友吓着。
她为何不像以前那样,一见她流泪就手足无措,什么都依她?难道重情重义的她有了爱情以后, 真的可以不要朋友了?“如……如果我要你把他让给我呢?”泪水滑落得更凶,阿嫚恐惧的意 识到蜕变后的花雕离她越来越远。
“你这八婆……”蓦然察觉到好友蛮不讲理只是为了刁难她,花雕苦笑, “他又不是玩具。
”每次在阿嫚面前,花雕便觉得自己像个保母,得处处呵护她,留意她的需要。
她似乎该为好友的刁蛮、幼稚负一部分责任。
“你……你以为我在开玩笑?”阿嫚气得口不择言了,“就算我只是闹你,那个商也恬也真的喜欢杨品逸很久了。
以她那种个性,你以为她开得了口吗?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不要脸,死巴着人家的。
” 好友恶意的攻击,刺得花雕通体冰凉。
“走开,我要去值班了。
”她面色如灰地请好友下车。
“小雕……”阿嫚捂着抖颤不止的唇,畏缩地退开身,为时已晚的发现自己失言。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朋友一场,到头来却换来这种椎心的伤害,她不懂。
“小雕,你不要这样嘛……”阿嫚泪下如雨,试图阻挡她。
小雕冷冰冰的样子好可怕。
“尤妈妈很担心你,你别再惹她伤心了。
”花雕话中有话地发车上路。
望着绝尘远去的人,阿嫚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泣涕不止。
依赖小雕过久,这次实在是太恐慌了又拉不下脸与她和谈。
原只是想气气小雕,和她赌气而已,为何……为何事情会演变至此……心情跌至冰点,花雕提不起聊天兴致,也没脸见人,陆续打发走接踵而至的常客,已近交班时刻,她难受的心情没半点好转。
今天被五个杨令悠的亲卫队堵住,她恼学妹欺人太甚,死都不肯解释她的清白,双方互不对盘打了起来。
本来嘛,她人单势薄被五个人圈殴,打得头破血流在所难免,这样已经够衰了,但肉体上的痛楚怎么都不及阿嫚以言语伤人来得厉害。
幸好今天杨品逸自己下厨煮晚餐,她不必拿这张红肿的脸去自助餐店丢脸,可是阿嫚残忍的话却让她慢慢检视起她与杨品逸之间的种种。
那个木头人……他们已经交往大半年,这期间一直都是她主动在示好、亲近他,杨品逸从未表明过什么,只陪她看过一场电影。
这种单方面的你情我愿,到底算不算是一对恋人?越想越令人沮丧……花雕托腮重重一叹。
今晚她草草结束晚餐,那块木头连问也没问一声;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也没留意到,遑论注意到她心情不好了。
唉,难怪他在学校的绰号会是“木头”了。
不知为何,今天以前她所能容忍、体谅的迟钝,全在阿嫚寥寥数话的攻诘下,变得令人不耐且惶恐了。
虽说认识杨品逸之初,她就知道他的本质不够敏锐,甚至可说是驾钝,而重友情的他最近又为了阿野三个月后要参加的法国才SuperBike公开赛,更加忙得不可开交。
他要陪阿野去教练场试车,要帮他检视机车性能,三个大男生聚在一起讨论的全是一些她听不懂的赛车技巧,根本没她立足之地。
她心情不安、烦躁时,他却沉迷于他的机车不可自拔。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她迷惘了。
“啊!好烦哦!”花雕猛然抬头大叫,让刚要进门的商也恬吓了一跳。
商也恬看到她脸上的淤青,惊骇地倒抽口气,快步走近柜台。
“你……你的脸怎么了?”由于个性内向、不擅言词,功课又在中下程度,商也恬在学校总是交不到知心的朋友,何况大家为即将到来的大学联考各自拚命,也没余力发展友谊。
还是专校好,像花雕这样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涯多好,读的是自己所喜好,不必为了联考压力喘不过气,真的好好。
“有那么惨吗?”花雕第N次揽镜自照。
完蛋了,青肿那么明显,晚上回去该怎么向姊姊解释?伤脑筋。
“你……和人打架吗?”心思极为纤细的商也恬忧虑地问。
商也恬诚挚的关心令人感动。
“嗯,还不都是为了杨令悠。
”拜阿嫚之赐,感觉陡地灵敏不少,花雕不由自主观察起面前清秀白晢的女孩。
在她伸出友谊的手许久后,羞怯的也恬终于慢慢拿她当朋友看待,也因此阿嫚的一番话才会让她心烦不已。
“那些同学、学妹的,还是把你当成他的女朋友吗?”唯一明了花雕苦恼的商也恬替她感到不安,她轻声嗫嚅:“你为什么不公开你和阿逸哥的关系?”花雕暗骂自己粗神经、没神经,竟没发现也恬在谈起杨品逸时脸上努力遏抑、却仍不自觉流露的依恋,现在她可瞧得一清二楚。
心中重重一叹,花雕黯沉了脸色。
这阵子她为杨令悠带给她的诸多烦恼向也恬大吐特吐苦水,难为也恬静静承受下来。
她一定很痛苦……“也恬,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就老实回答我,不可以隐瞒。
”花雕一不做、二不休,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她才不要把烦恼憋在心底让自己难受一整晚呢!商也恬被她的决绝和慎重的态度吓了一跳,迟疑地怯怯点头。
花雕再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才轻柔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杨品逸?”商也恬瞬间骇白的脸色,回答了花雕的问题。
“对不起。
”花雕脸色惨白地背过身去。
这种暗恋的煎熬,纤柔的也恬是怎么承受下来的?自己真是个大神经的女人。
隔着柜台对望,商也恬以为她在生气,惊慌得乱了分寸。
陆续有客人进来,花雕均压低头,以悒郁的心情应付过去,直到店里再度剩下她俩。
两人都不说话,凝重的氛围持续好一阵子,花雕突地抬起头破涕一笑,轻快的打破沉重人心的僵局。
“我……我不是……”商也恬松了口气,急着想解释,她不愿破坏人家的感情。
“也恬,你先听我说。
”花雕正色,眼神却很温柔。
“首先,对不起,我一直忽略你的心情,没发觉到你对杨品逸的心……”想到她留经做过那么残忍的事,花雕忍不住就想哭。
“小雕,你不必……”花雕潇洒地挥手告罪,“我没有要将杨品逸让给你,你不必担心。
”她 可以容许竞争,但不会将感情当廉价的跳楼拍卖品转让。
商也恬红了脸。
“啊!我胡蒙真的蒙中了啊!”花雕强颜啧道,不愿再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小雕……”商也恬不安地轻咬下唇。
“我可是满心不愿意哦!”花雕轻快地眨眨眼,情不自禁地哑声说道:“我 希望你和我公平竞争。
”唯有这样才能弥补她带给也恬的伤害。
她知道伤心是一种很难痊愈的病,这种病倘若是经由好友传染,那尤其严重且不可原谅。
她欠也恬好多。
商也恬震惊得说不出话,拿她当精神错乱般瞪看。
她在胡说些什么?!“虽然这是件很丢脸的事,我还是必须说,杨品逸从没说过他喜欢我。
”话脱口而出后,花雕益发不安,也不得不正视这件伤人的事实。
商也恬瞧出她眉眼间的痛苦,不忍心地轻声点醒,“可是他也没有拒绝你的接近,不是吗?”如果说嬉嬉闹闹算是一种情爱的表现,那么她确实是喜欢杨品逸,特别喜欢赖在他身边撒撒娇。
待在他身边她总觉得很有安全感,就算他从没表示过喜欢她,也的确如也恬所言没拒绝过她,可是她仍然开始不安了。
“我想看看他是不是来者不拒嘛。
”花雕突然精神百倍地打趣道。
算了,她才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自我折磨。
未来的重要,眼前的也重要,只是多了个竞争对手而已,要哭等输了那天再哭也还来得及。
对!她不要还没上阵就先输给自己。
花雕从不瞻前顾后,坦率面对问题的生活态度一直为她所羡慕,商也恬被花雕诚挚的面容打动了。
“你……确定吗?”她是不是该先试过再放弃?她一直没有尝试过为自己争取什么,从小到大都没有。
花雕郁闷的心情被商也恬的善良驱散。
“也恬,先说好,咱们不管谁输,都不可以埋怨对方。
”她伸出手,不想因为爱情,失去这位善体人意的新朋友。
商也恬羞怯的脸扬起一抹笑意,轻轻地伸出小指和她打勾勾。
两人的情谊存添上情敌的新身分后,反而因相通的心情更上层楼。
“我们以你毕业那年来……决定输赢好了。
”为了安抚小雕自责甚深的心,商也恬轻柔地应允。
目前她只想从小雕身上多获取一些坚毅的力量,至于心仪已久的阿逸哥……其实小雕的忧心真的多余。
她能够自在地陪伴在他身侧半年多,便表示阿逸哥也在不自觉的接纳她。
过去并不是没有倒追阿逸哥的例子发生,大胆向他求爱的女孩子比小雕知道的要多很多,但那些全被阿逸哥礼貌的躲避给回绝掉。
许多追着阿悠跑的热情女孩到机车行来张望,看到阿逸哥后,很难不被吸引,他英伟不浮夸的相貌和闲逸的气质对女孩子来说是极具魅力的。
阿逸哥或许不若他那两位学弟及阿悠好看,但站在这些出色的男孩子当中,他丝毫不逊色半分,反而以独有的静谧姿态抢走不少光彩。
若非小雕是一个善良且重情的人,她会输得很不甘心,现在她已能深切体会到阿逸哥无法抗拒她的原因了。
对任何一个被动的人来说,率直、不畏头畏尾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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