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5月4日星期三电话/82828110E-mail/hzaprilday@编辑/许金艳版式/夏可夫校对/徐明祥 ※生活笔记 我一直在这里因为你的鞋早晚会坏掉 ■丹萍
1 傍晚下班的时候，我在小区门口，听到一个邻居问保安，小区的喷泉几点钟开始喷水。
我们小区门口有一个小喷泉，有多小呢，大概不比一个火锅大多少吧，可能因为全天喷比较浪费电，所以只是每天傍晚的时候，会有一个时段，喷一会水。
保安说六点，还有几分钟。
那个邻居问，能提前一点不。
保安说，行。
他到保安室，不知道搞了哪里，喷泉开始喷水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喷泉开始喷水。
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就开始盯着喷泉，终于看到了这个瞬间——虽然这个瞬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走开了。
那个邻居还坐在喷泉边的长椅上，对着喷泉玩手机。
理解。
熙熙攘攘的生活里，一个人下了班，先不回家，而是玩一会手机，对着喷泉和不对着喷泉，区别真的挺大的。

2 我家对面街道，七拐八拐的一个小巷子深处，有一个补鞋的小摊子。
一个大姐，估计年龄也还没我大，反正都是叫大姐。
胖胖的，坐在一个板凳上，膝盖上垫了一块大皮子，手里总是拿着要修的鞋子。
她的身体几乎一动不动，总是手在上下翻飞。
她在这里做了很多年。
有时候我也挺奇怪的，一个人，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一把遮阳伞，一个旅行袋里面装着工具，一辆小手推车，里面堆着补鞋的材料。
她的生意的秘诀就是“一直在这里”，你的鞋早晚会坏的。
以前我去那里补鞋——经常是鞋子坏了，我先扔到一边，攒了 几双坏的，一起拎过去。
她也不能立刻补好，因为走着走着路鞋跟就断了的女孩子，坐在她旁边等她修鞋，还有其他用鞋子排队的客户。
因为鞋子不急穿，我经常很多天都不取，我觉得我做得真不对。
因为我不取，她就要把鞋子带来带去。
天黑了，她就下班，伞收起来放在旁边的士多门口，大旅行袋搭在手推车上，推走了，就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我曾经晚一点去取鞋，看不到一点这里曾经有一个补鞋摊的痕迹——简直怀疑走错了。
把一堆补好的鞋子拿回家的感觉特别好。
就好像生活中刺眼的BUG修复了，格外舒心。
有一次我去补狗背带，因为急着用，我就坐在小凳子上等。
我讲解了一下这个东西是如何穿在狗身上的。
大姐说她搞过——因为小区里面修东西的小摊子越来越少了，所以她什么都修。
果然她很快就把背带断的那边补好了，还在里面垫了一块皮子，外面车了两行线，结结实实的。
我正想拿走，她说等一会。
她把没断的那边也用机器车了两行线。
她说，你看，这样两边的图案，就对称了。

3 我在阳台的角落里种了点小葱，是撒了种子，慢慢长出来那种。
上次疫情的时候买的种子。
放了大半年，这次上海疫情的时候翻出来，就种下了，居然也发芽了。
种子这么厉害的。
做快食面、蛋炒饭或者其他什么自己做的东西，我总是在快结束的时候，去阳台匆匆忙忙摘一个葱叶细细切了，再匆匆忙忙撒进去。
我做的东西都是寡淡无味的，有这点葱花也改善不了太多。
不过也有意义，至少算是一个“我为平凡生活努力过了”的仪式感。
※人世间 母亲节忆母 ■孙志强 慈竹已残，思念长存。
在5月8日母亲节即将到来之际，我不禁又重忆起母亲那勤劳悲苦的一生。
母亲1900年出生在一个平民之家。
二十多岁时不幸罹患了一场大病，故直至三十多岁才出阁，生下我时已届不惑之年了。
命运造化人，命运也捉弄人。
母亲刚过了几年平静的生活，1948年的冬天我父亲就撒手人寰，当时我才八岁。
家里的天一下子塌了下来。
如何为父亲开丧，首先成了天大的难事。
父亲患病多时，家里已穷得连副棺木也买不起。
最后还是二伯父雇船把父亲的遗体载回曹庄老家，草草安葬了事。
我父亲去世时，正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之际，一般人家的日子尚不好过，更何况我母亲是一个拖着幼子的小脚女人。
绝境之中，母亲只得变卖了家里一切尚可换点小钱的东西，暂且勉强度日。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年的除夕，我们母子俩吃的是几碗稀粥和几块从店里买来的卤汁豆腐干。
为了永记这个难熬的新年，母亲给自己定下了从此大年初一决不再沾荤的规矩，直至终生。
过了那年春节，母亲便含泪把我送到了曹庄，托养在二伯父家，自己则去当了女佣。
但孩子是母亲身上的肉，哪舍得分离啊！因此不多久，母亲便又把我带回到嘉兴。
这时，连房子也租不起了，好心的二姨妈硬是在自己家里挤出了十平方米左右的半间北楼，安顿了我们母子。
自此母亲便一直蜗居在那冬寒夏热的陋室里，直到她年迈后才由我接到了我工作的乡间小镇。
带着一个幼子，保姆自然是干不成了。
于是母亲经我父亲生前朋友的介绍，干起了替人洗衣汏被的苦力。
服务对象主要是丽桥附近诸如正春和、永瑞兴等几家大商店中有此需求的职工。
每天一早，母亲便去各商店收衣，回来洗涤后再在傍晚送回。
由于母亲为人诚信，服务周全，倒也不愁客源。
炎炎夏日，母亲手拎肩背洗过的沉重衣被，要到离家一公里外的东门洋桥的河埠头过水，回来时已经汗流浃背，精疲力竭。
寒冬腊月，母亲粗糙的双手被冻裂得渗出了鲜血，痛得十指连心，可为了生计，母亲只得咬牙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地坚持着。
洗衣的收入当然极为微薄，因此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1956年我初中毕业时，因各科成绩全优被选中为保送生，可免试进入嘉兴一中或嘉兴师范。
家境的赤贫使我选择了费用由国家全包的后者。
母亲生前常为此而内疚，但我深知母亲的苦衷，并不以此为憾，反而引以为荣。
母亲是个极爱清洁的人，陋室虽小，但始终收拾得干干净净，简单的一些日用品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受母亲的影响，我也养成了经常整理杂物的好习惯。
母亲自幼学习女红，制鞋、缝衣、编织样样都很拿手，尤其擅长苏绣。
她年轻时一幅“凤串牡丹”的作品曾备受《嘉兴商报》的赞赏，可惜因家穷统统早已变卖。
自幼到大，我穿的衣衫都是母亲在昏暗的油灯下，一针一线精心缝制，从不衣衫褴褛。
母亲年迈后，我把老人家接到了小镇，与老伴一起尽心赡养到她九十高龄时别我而去。
母亲吃尽千辛万苦用血汗抚育了我，每当忆及往事，我便会泪眼蒙眬。
现在可以告慰母亲的是，我家祖孙三代虽未飞黄腾达，但全都属于堂堂正正的人。
这就是我对母亲最好的感恩。
我的母亲在世俗的人眼中只不过是一粒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沙子，但正是有了这无穷无尽的沙子才筑就了中华民族这座大厦。
天下的每一位母亲都值得崇敬，正如泰戈尔说的：“母亲不仅仅属于家庭，还属于世界。
” ※姐姐有话说 劳动节回归质朴的喜悦 ■刘贞 持续了三年多的疫情，打乱了我们生活的节奏。
肉眼可见的变化就是黄金周期间的朋友圈，不再充斥旅游胜地发来的精美打卡照，而是充满着各种家常的元素，散发出一种质朴的氛围。
在这个不能远游的劳动节假期，留守在自己熟悉的城市，成了很多人稳妥而又稍微无奈的选择。
昨天，我生活在南方的老友翻出了少年时购置的书帖，临摹了米芾黄山谷。
问我岁月淘洗下，她的笔力是否有了长进。
另一位北方的朋友则选择拿出书架上被冷落多时的《战争与和平》，说要从安德烈的黯然退场看到皮埃尔的焕彩新生，再掂量一下我们在盛世里所获得的祝福和所承载的责任。
已经在窗台上种植作物的朋友 呢，兴高采烈地晒出了小葱和鸡毛菜的照片，总结说长势喜人，靠它们做出一餐美味的汤面指日可待。
长期习惯伏案备课批改作业的老同事，则被健身的风潮鼓动，立誓要操练这副肉身，跟着刘畊宏跳了半小时健身操，发出了还是躺着更舒服的哀鸣。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顿顿靠外卖的小友，在刚刚过去的春天里，发现了自己的烹饪天分。
她已经用邻居送的韭菜，做谷爱凌最爱吃的韭菜盒子，并且挑战了甜甜圈、小笼包。
接下来还准备卤鸡脚、烧黄鱼，在酸甜苦辣咸的广阔天地里，去探索无穷滋味。
不能去远方遨游，倒也提示我们，去熟悉的近处，发现新的风景。
有人就留意到楼下的绿地里，多了几簇清丽的通泉草。
而小区附近的便利店里，换了一位 笑容热忱的老阿姨。
有个群组里人分摊的甘苦，也算没有辜负这段 未曾见过面的姐妹，就提醒大家休憩的时光。
说，在这个劳动者共同的节日里，平时上班节奏紧张，看影碟也 不妨给每天来送快递的小哥和每是个蛮好的调剂。
《教父》也可以， 天都见面的小区保安问声好，因《活着》也可以，《香草的天空》不错， 为他们的服务，保障了我们细碎《托斯卡纳艳阳下》尤其好。
在故事 但却踏实的幸福。
里哭哭笑笑，在故事里沉淀心绪，在 在这个假日里，洗洗涮涮，烹故事里体会无常和变故的常在，我 烹炸炸，买束花，买件衫，给五月一们会更容易卸下疫情肆虐的这几年 个明快的问候。
在这个假日里，相所积蓄的恚怒与委屈。
信你一定有好多想做的事儿。
带 秦观有诗云：芳菲歇去何须 着父母去附近散散步，喝喝茶，拍恨，夏木阴阴正可人。
也许这个 两张合家欢的靓照，提前庆祝母亲四月，带给了我们不少遗憾，但我 节的到来。
要是不能见面也没关们对春天的明媚印象，并没有被 系，可以在视频中再听一次老爸的篡改。
五月已经来了，相信我们 威风史，欣赏一下老妈的新舞步，对夏天的各种热情期许，也不会 把关心和爱传递给他们。
晾衣服被延宕。
的时候，听孩子说说在幼儿园的糗 此刻，还在岗位上加班的你，辛 事；喝咖啡的空当，和伴侣谈谈单苦了。
现在正在家里愉快生活的 位里的烦恼。
就这样，把散布在各你，也很棒。
这个不远行的五月，我 自心里的小寂寥，攒聚打磨成一家们一样能把幸福留在身旁。
※美好 樱桃 ■吴文君 樱花落尽，樱桃也在枝上了。
刚结的樱桃，青绿，结实。
一串一串，静静地伏在叶下。
开过多少密集的花，就会生多少密集的果。
混在绿叶里，散步走过，常常对它视而不见。
相对喜爱樱花的日本人，中国人更爱梅花，这当然因为梅花耐严寒、报早春，古人把梅花的五瓣比喻为寿、福、康宁、好德、善终。
桃花、梨花、海棠花盛放的香味里，樱桃不事声张地慢慢转黄，不久，有几颗率先红起来。
那红有着感染力似的，一个传给一个。
忽有一日，整个绿叶间红彤彤一片，再也没法装作不看见了。
路边有了卖樱桃的人。
樱桃装在篮子里，因为映衬着几片绿片，更觉得水灵灵的。
这个时节开冰箱取东西，往往会猛地看见满满一碗樱桃。
只有妈妈会悄悄买来樱桃，悄悄洗净在冰箱内放好。
那时我多半 待在书房里，关着门。
有时我听见妈妈的脚步声，快到书房门口，停下了，很快又下楼去。
那时她的手里说不定正捧着一碗樱桃。
樱花谢得快，樱桃的成熟期也是短得惊人。
它好像不能忍受夏天 齐白石红樱桃 的炎热、狂暴、昏然，要抢在最后几个春日里，把自己的果子结完。
即便妈妈每天买每天买，没有几天，樱桃就在树上、街面上消失了。
树上残留的零丁果子，也被人忘记了。
它是少有的春天开花春天 结果的植物吧。
坐在沙发上，在膝盖上摊开
一 本书，慢慢地吃着樱桃。
这几天的手边书是《死刑台前的报告》，是三十二岁就自杀而死的普拉斯的《钟形罩》。
我不会想到《尔雅》记载的“楔荆”，不会想到东汉《四民月令》的“羞以含桃，先荐寝庙”，也不会去想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中的记载：“二月初，山中取栽；阳中者，还种阳地；阴中者，还种阴地。
”仔细想“阳中者，还种阳地；阴中者，还种阴地”，是一种多么高超的栽培技术啊。
樱桃发汗、益气、补血、养颜，这是妈妈所能想到的。
就像小时候炎热的夏夜里彻夜为我打扇，给我辟出一小块凉爽的空间。
她希望我吃了樱桃，会有一张樱桃一样红润的脸吧。
而我每日泡在书中、长时间坐在电脑前，既留不住青春，也留不住昔日十分之一的娇艳脸色。
面对她递给我的一碗碗樱桃，我只有惭愧。
※舌尖 瘤芥菜 ■薛家煜 春日里，发小月凤兄捎来几棵他家自腌的瘤芥菜，黄澄澄，香喷喷，卖相极好。
自小，我喜欢生吃这种腌菜的瘤。
于是，晚餐时，把两三个菜瘤切成薄片，装入小碟子，当成一道“冷盆”。
嚼着生脆鲜香的菜瘤片，想起家境清贫的岁月里，它带给我们饭桌上的种种美味。
瘤芥菜，是我们嘉兴常见的一种蔬菜。
不过，这种菜长相特别，它的叶柄内侧生有一个瘤。
这瘤，大若荔枝，小似蚕豆，赖皮小囡叫它“妈妈头”。
入秋，瘤芥菜分株种植。
越冬，它长势不减。
到了阳春三月，从地里割下生菜，就可腌制了。
老底子，我知道大多农家腌菜，包括青菜，雪菜，生菜不洗，只是将收获的菜削去老根，摘去黄叶，抖去泥土，经太阳 晒瘪，便直接入缸撒盐腌制，称这腌法叫“毛腌”。
当“街廊宁（人）”有些质疑，嫌不清爽时，农家却坚信“毛腌”的菜，更鲜，更原汁原味。
城镇人家腌菜，不“毛腌”，要将菜清洗一番，才予腌制。
我母亲做盐齑菜，腌瘤芥菜、薹心菜，就是洗后“净腌”。
早年，我家里腌制瘤芥菜，没有像冬天做盐齑菜那排场，一腌一大缸。
作为时鲜春蔬，母亲只是在小缸甏里，“小打小闹”地应时赶场而已。
瘤芥菜腌制十来天后，菜卤上渗出点点白沫，待见白沫布满卤面，清香四溢，腌菜熟了。
小时候，家里穷，没有零花钱买糖果、蜜饯之类零食。
闻到瘤芥菜散发的香味，我便趁娘不注意，小手伸进菜缸，从压菜石头下抽出菜叶，撕下，溜到角落，和弟弟分 享。
菜叶上的瘤，像大人的拇指样，顶好吃。
我们会从菜柄端对分撕开，这瘤也一分为
二。
慢慢嚼着咸滋滋、酸咪咪、鲜猛猛的菜叶、菜梗、菜瘤，就像吃着话梅、橄榄、山楂、牛污片一样的开心。
其实这一切，母亲早就看在眼里，但她从不斥责。
偶尔，她会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冷不丁走到我们身边，轻轻地说一声，少吃点，当心咸。
那一刻，我们低下头，像做错了事，偷偷地看着娘。
听得母亲微微地叹一声气，那双眼睛里满是爱怜与无奈。
这眼神，我一直记得，它把母亲的慈祥，深深地烙在我心里。
母亲的厨艺很巧。
在她的手下，瘤芥菜尽显春蔬吊鲜的好“伴侣”。
除了生吃，做早餐过粥的小菜外，它与几种菜能“伴”出好味道。
最上口的时鲜，莫过于瘤芥菜炒春笋，炒新蚕豆。
在味精、鸡精未进入 寻常百姓家的辰光，春笋、新蚕豆与瘤芥菜搭配，让这两种菜别有风味，鲜香可口。
若把瘤芥菜叶切成细末，烧豆腐汤，“白玉点翠”，好看又好吃。
这类家常菜，不入菜谱。
只要母亲下厨，出手的全是老嘉兴的好小菜。
菜缸里的瘤芥菜摸摸吃吃，剩下的小棵、叶子，它便成了综合利用，晒成霉干菜的好食材。
霉干菜烧大肉，嘉兴的名牌菜。
褐黑色的菜末，油光光的五花肉，一素一荤，锅中成“伴侣”。
菜干吸收肉脂，去涩达润；猪肉溢脂润菜，肥而不腻。
菜香肉香，相交成绝配佳肴…… 春天，竹笋旺、蚕豆香，又是瘤芥菜的最佳食用期。
月凤兄秉承城镇腌菜传统工艺，他腌的菜，十分地道。
吃着它，满口乡土气息——妈妈的味道。
※书香 别样温情——读《遥远的向日葵地》 ■付敏 在李娟众多的散文集里选择《遥远的向日葵地》，是因为被它明亮的封面所吸引，还有那个叫阿勒泰的远方。
从小听“我们新疆是个好地方”长大的人，对遥远的西城有无限向往，向日葵是我从小最爱的零食。
作者写十几年前母亲在新疆阿勒泰戈壁滩承包土地耕种向日葵的经历，字里行间跳跃着明亮的基调。
艰苦又乐趣满满的边地生活，简单的家：“我”、外婆、母亲和叔叔（母亲的丈夫）。
哦，对了，还有鸡啊鸭呀、大狗丑丑和小狗赛虎，以及高冷又专情的兔兔和因一眼之缘讨来的跟屁猫。
他们像一支浩荡的队伍，在方圆百公里不见人烟的种植地热热闹闹，打趣逗乐，分工明确又 互帮互助，那是生命与生命之间的相互取暖，是富于乐趣和尊严的生存体验。
掩卷而思，世间如此聒噪，显得多么无趣又徒劳。
宇宙间最能表达情感的不是语言，而是眼神。
就这一点而言，人或牲畜，具有相同的功能和平等的权力。
那是怎样一种生存体验呢？在向日葵从播种到收成的三个多月时间里，他们像游牧民一样居无定所，所谓的家，不过是被当地哈萨克人遗弃的地窝子，或临时搭建的帐篷，至于住哪一种，则全凭运气。
春天的沙尘暴是噩梦般的存在，在无垠的戈壁滩，沙土在劲风的作用下形成一面直立奔走呼啸的墙，顶天立地扑面而来……待天地平静下来，抖抖掩埋在身上的沙土，骑摩托车狂奔数公里找有信号的制高点，向亲人报平安。
然后奔赴向日葵地，当看到那些完好 无损的小苗苗，一种对生命顽强的敬佩油然而生，母亲强悍饱满的豪情迸发出罕见的柔情，她将自己清洗一新，站在田边等待从另一片承包地赶过来的爱人。
盼老天爷下雨，抢水、放水，和数千里之外风尘仆仆而来的养蜂人讨价还价、斗智斗勇，完成葵花的授粉。
他们一起喝酒吹牛，在粗粝的戈壁滩，看最美的星辰。
生意归生意，交情是交情，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见到人有一种别样的亲近。
千亩向日葵地开出金光灿灿的花，无边喧哗，整个戈壁滩都燃烧一般，那种震撼的生命之美，让之前所有艰辛都不值一提。
如果说戈壁滩辉煌的向日葵绽放是这本书的面子，它产生的财富滋养着耕耘者的命运，那作者笔下那些可爱的小精灵就该是这本 书的里子了，那是一种休戚与共的存在。
作者笔下，它们是那么忠诚又具灵性。
比如高冷兔：“我妈继续往前走，兔子左跳右跳。
独立、蓬勃、骄矜。
红眼睛一闭，天地间就不剩一颗珠宝。
我妈心中喜悦，被一只美丽的生命追随，活在世上的辛劳与悲哀暂时后退。
”读得人心都化了，活着，被另一生命如此在意，哪怕只是条小狗，也不觉枉在人世一场。
累得睁不开眼的母亲一边剥瓜子喂赛虎一边说，“老子累了一天，还得伺候一条狗”，便又忍俊不禁。
朋友王老师说，李娟有素朴干净的人文品质，她的文字让人舒心，读罢深有体会。
在江南的花红柳绿里，那片遥远的向日葵地，以及可亲的家畜们，给予我一种别样的温情与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