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8,副刊连载2015

不开 3
年1月27日责编黎延玮邮箱dhbdushu@ C08 滇越铁路:开启懵懂心智的老师 上/期/回/顾褚时健那时还被人唤作石柱。
他和 父亲长得像,肤色黝黑,浓眉下那双眼睛也是又亮又黑。
石柱每天都伴着江水的哗哗声入睡,随着火车的汽笛声醒来。
这两样东西陪伴着矣则这个小小的村落,也丰富了小石柱天真的童年。
守着一条江,江水就成了石柱最初的玩伴。
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教他游泳,江水就是他的老师,三四岁时,他已经和村里的小伙伴在江水里玩耍了。
到了五六岁时,他能独自在江水中上下翻腾,像鱼一般自由自在。
玩累了爬上岸,趴在江边的大石头上晒太阳。
河谷里的太阳又毒又辣,背上的皮晒爆了一层又一层。
阳光的颜色就这样一点点渗进了他的皮肤,让他的肤色在黝黑里透出了光亮。
他后来回忆:“我们上面那一代,我大伯父黑,但他的儿子不黑;我像父亲,但我比他黑;伯父家的两个儿子和我一起玩,就这样一年一年地晒,晒得一年比一年黑。
可以说,全村就数我们三兄弟最黑了。
” 与水为伴,石柱学会了另一项本事——抓鱼。
起先是抓江边石缝里的小鱼,然后是巴掌长的鱼,再后来收获的就是游动在江中的尺把长的大鱼。
抓鱼的方法也层出不穷,用手 摸、用脚探、用树枝做的矛叉。
到了六七岁时,石柱在水下摸鱼的本事就在小村里出了名。
一直到几十年后,家乡的老者回忆起来,仍觉得石柱摸鱼的本事,哪怕是六七十年后也没人能比得上。
石柱摸到的鱼到底有多少,他自己没称过,但母亲知道。
母亲从不担心儿子在水中的安全,她的儿子从小就没给家里添过麻烦,是个少见的“做事有谱气”的孩子。
一直到做鱼需要的油和作料都没有了,她才对儿子说:“你不要再拿鱼了,没有油,咯是干吃呷(你不要再抓鱼了,没有油,只能干吃了)。
”对母亲这种分不出是褒奖还是批评的话,石柱听了只是笑笑,抓鱼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乐事,他忍不住。
多年以后,他被发配在红光劳改农场,抓鱼这项技能帮他和家人度过了难挨的饥荒。
陪伴他童年的另一个玩伴,就是那条滇越铁路。
铁路不光是父亲挣钱养家需要的交通渠道,也是开启他懵懂心智 的老师。
“这条铁路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我对工业产品的最初印象、对外面世界的认识,想来都和它有关系。
我们村按说属于华宁县,但我的中学就是坐火车到昆明去上的,应该说,我们那个时候对昆明还更熟悉些,这都是因为铁路。
” 这条从云南省会昆明开往越南海防的铁路,修建于20世纪初。
当时英法两国为争夺殖民地在东南亚明争暗斗,云南与越、老、缅三国交界,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加之云南资源丰富,交通闭塞,在云南修建一条陆路通道,有着政治和经济的双重意义。
1898年,法国公使吕班照会清政府,以干涉归还辽东半岛有功为由,要求清政府允许法国自越南边界至云南省会修筑铁路。
那时,清政府面临内忧外患,很难对列强提出的要求说“不”,只能在照会上答复“可允照办”,于是法国取得了滇越铁路的修筑权。
1901年,滇越铁路的越南段从海防经河内到老街的389 千米路段开始修建。
1903年, 从河口沿南溪河北上,经碧色 寨、开远、宜良、呈贡至昆明的 466千米云南段也开始施工,整 个工期历时7年。
人们用“一颗 道钉一滴血,一根枕木一条命” 这样的话,来形容这条铁路修 造的艰辛程度,就连当时的云 南地方官员都说“此路实吾国 血肉所造成矣”。
1910年,滇越 铁路全线通车。
当时的西方媒 体将它与1859年开凿的苏伊 士运河、1914年通航的巴拿马 运河并称为“世界三大工程奇 迹”。
1910年3月31日,一辆黑 色的蒸汽机车徐徐开进了昆 明,车头上插着鲜艳的法国
色旗。
据说,当这种钢铁动物 轰隆隆驶进火车站时,围观的 百姓充满了好奇与不安,胆小 的人被汽笛声吓得四处逃 散。
云贵总督李经羲有这样 的诗句:“耳畔才闻汽笛鸣,列 车已出千里路。
”可见西方工 业革命的成果带给云南人民 的震撼。

(7) 卖豆芽的女人是艺术品 上/期/回/顾老黑当了排长,背上了盒子枪,想到 自己过涧时独木没断,回来后独木断了,自己是命硬,以后恐怕不仅仅当排长吧。
这匡三我是三天前认识的。
我那次在清风驿待了一月,一直住在驿街东关的关帝庙里。
德发店的伙计们都和我熟,而最要好的却是那个秃子。
德发店除了卖钱钱肉,还卖驴烧,别的伙计白天提了食盒转街卖,晚上就轮到秃子出班,食盒里放个灯笼,没人往他头上瞅。
一天晚上,我在另一家唱完阴歌,路上碰着秃子了,一块往关帝庙去,秃子说:你给几家唱阴歌了?我说:五家。
秃子说:我要是保长我不让你来,你一来,人就死那么多!我说:我要不来,死人进不了六道,清风驿到处都是雄鬼。
秃子就往四下里看,害怕真的有鬼。
我教他一个方法,走夜路时双手大拇指压到无名指根然后握住拳,污秽邪气就不侵了。
秃子刚把拳握起来,经过一个土场子,那里有个麦草垛,麦草垛里突然钻出一只狼,我和秃子都 吓了一跳,忙扔过去一块驴烧让狼去吃了好脱身,驴烧才被狼叼住,麦草垛里又钻出一只狼,把那块驴烧抢去了。
定眼一看,先钻出的不是狼,尾巴卷着,是狗,后钻出来的立起了身,竟然是个人。
秃子就说:匡
三,你咋和狗在麦草垛里?匡三说:狗冷嘛,我不抱着它睡它冻死啊?!我和秃子后悔给扔那块驴烧了,但匡三还向我们再要一块。
他说:啊爷,再给我一块了我将来报答你!我说:你拿啥报答?他拾起一个瓦片埋在了地里,用脚踩实,上边还尿了一泡,说:你记住这地方,将来挖出来是金疙瘩呢!我和秃子没有再给他,抱住食盒就走了。
匡三吃饭狼吞虎咽,吃完了第一碗面条,又捞了第二碗,瞧见了我也在吃饭,就过来和我说话。
他说:你也吃饭?我说:我也有肚子呀!他说:吃,吃,人死了想吃也吃不上了!他又问:这人死了就死了?我 说:这要看亡不亡。
他说:死还不是亡,亡还不是死?我说:有些人一死人就把他忘了,这是死了也亡了,有些人是死了人还记着,这是死而不亡。
他说:哦,那我将来就是死而不亡。
我说:你死了肯定人还传说呢。
说过了,惊奇地看着他,想起他埋瓦片生金疙瘩的事。
匡三来闫家吃饭前,是从德发店那边过来的。
王世贞在德发店里吃钱钱肉,掌柜烫了最好的酒,还炸了一盘花生米,切了一碟豆干。
豆干端上来还没放到桌上,从店外跑进了匡
三,仰了头说:梁上老鼠打架呢!众人抬头往屋梁上看,匡三便一把将豆干盘抢了去。
掌柜赶紧撵,匡三跑不及,却在豆干上呸呸唾了两口。
王世贞说:不撵啦,让他吃吧,这是谁家的娃子?掌柜说:要饭的,谁知道哪儿来的野货,在街上已有半年了。
王世贞说:他咋长成那样?太奇怪了,嘴占了半个脸! 王世贞继续喝酒吃钱钱肉,天上的云就在织布,织一道红布,又织一道黄布,再织了黑布和白布,他突然看见店门外斜对面的一户人家门口坐着一个女子卖豆芽。
女子十八九岁,给买家称豆芽时一手提了秤杆,一手还捏着三根豆芽,身子微微倾斜,伸一条长腿挡住跑近的一只鸡,鸡就啄鞋面上绣着的花。
王世贞觉得太艳丽,以为是在梦境,咳嗽了一声,说:这好看的!老黑说:清风驿常有这样的云。
王世贞没有理他,不吃喝了,把凳子挪到台阶上坐了看。
女子称过了豆芽,把发卡噙在嘴上,双手挽髫卷时发觉有人看她,目光像舌头在舔,立即脸红,说了声:失!收了豆芽筐往院里去,地上撒了豆芽也不拾,院门就关了。
两扇门上贴着门神,左一个秦琼,右一个敬德。
王世贞重新回到桌前吃钱钱肉,说:艺术品!老黑说:艺术品?王世贞哈哈大笑。

(6) 上/期/回/顾敌人宣言,要把南京化为灰烬。
我却 亲眼看见,敌人在南京化为了灰烬。
外国记者的文章:南京在空袭下 客观地讲,南京大屠杀之前,南京作为国家首都,蒋介石还是十分重视敌人的空中袭击的,除了把防空列入防御准备外,还专门制定了《防空法》,从这一点上讲,算国民政府早作了精神上的准备。
在政府和军队的动员下,当时的南京军民对日军空袭,从开始的惧怕到后来的无奈,再到从容应对、有条不紊,甚至嘲讽、蔑视,很有大国风范。
这里有记者在当时采写的报道,可一窥大轰炸时期的南京人心态,很有味。
以下是徐志霖译的外国记者文章:南京在空袭下 南京的居民,现在是那么的习惯于日本飞机的空袭了,几乎是每天,当四周响起了防空警号时,他们便都满不在乎地躲入防空壕和地窟去,毫无慌张之象。
上海战事刚开始的那几个星期,日本飞机差不多天天光顾这里,有时一天来上个四五趟。
那时候,当他们避入地下 室后,极其惊恐战栗。
但是现在一听警号响起,都那样谈笑自若地走入地窟中,互相估计被击落的日机的数目。
显然的,南京的防空设备是非常的好,可算是全国各城市中最巩固的。
在这里,有着很多架驱逐机,那确实数目当然是无从知道,总之是很多很多架,是专门用以半路截击来侵袭的日本轰炸机的。
城的四郊和城内各处,都置着高射炮,那数量也非常丰富,那是抵御未被中国飞机截住的日机。
每当日本飞机刚露出一点影子于云霄时,警号就急速地响起,居民可以有充分的时间避入公共的或私人的地窟中。
警号响起以后,担任防空的军队和警察立即驱除路上的行人进入屋内或避入地窟,街上再无人行走,等日本飞机已经离开,解除了警报的声音又响起,极短的时间内一切都恢复了常态。
日机夜间来袭时,警号一响,所有的灯火即刻完全熄 灭。
防空部队在各条街上来去巡逻,查看在第一次警号与紧急警号之间,是否还有灯火未熄,事实上居民都非常遵守纪律,绝无留有光亮的。
巡逻者还有一项责任是仔细侦察,是否有汉奸在放信号给日机。
在这样的情形下,日机要达到他们的“炸毁南京”的目的,那真是谈何容易。
当记者在南京时,曾遇到一次空袭,在那三架日机尚未出现前好久,警号就响起了,路上即刻成为无人行走的死街,路人即避入了地窟中,没有中国飞机升入天空,高射炮正在发挥着效能。
我们听到的中国高射炮的声音和黄浦江里日军军舰射中国飞机时,那种漫无标的的不绝的杂乱之声完全两样,中国的炮兵开得那样的准确,每一发炮都打得离日机那样的近,有一架日机被打中而受了伤,几乎要倾落到地下来,结果却狼狈遁走了,但是比其他两架要迟了一个钟头才逃脱,据说 在中途是降下来修理了。
虽然日机不绝地来轰炸, 这里的一切却平静一如往昔。
政府机关方面,下至警察所,上 至五院及各部都照常办公,职 员绝无弃职离京的,商店也均 照常营业,只有夫子庙那一带 的茶楼酒馆和其他娱乐场所都 关了门,因为这些场合现在再 无问津者了。

到这种平静的状态,
个刚来南京的游客,如果他没 有注意到路旁的避弹窟,真是 不会相信,这个城市曾是数星 期来以至眼前,不知多少回遭 日机轰炸过的。
炸坏的路都连 夜修复了,中央党部和下关
带被炸区域,满眼秃墙断壁,残 迹犹在,本来都是居民稠密的 热闹所在,现在只剩一堆堆破 砖败瓦了。
南京虽然时时有炸弹袭 来
,然而南京的居民,却镇定 得如同住在上海租界的人
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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