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品味,单方面离婚程序怎么走

程序 2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有关品味/(英)彼得·梅尔著;程静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20.11ISBN978-7-5442-9900-8Ⅰ.①有… Ⅱ.①彼…②程… Ⅲ.①散文-英国-现代 Ⅳ.①I561.65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20)第050056号著作权合同登记号 图字:30-2020-025AcquiredTastesbyPeterMayleCopyright©EscargotProductionsLimited,1993PublishedbyarrangementthroughAndrewNurnbergAssociatesInternationalLtd.SimplifiedChinesetranslationcopyright©2020byThinkingdomMediaGroupLtd.Allrightsreserved.本书由新经典文化股份有限公司提供授权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目录 前言绅士的恋物癖黑色加长豪华车昂贵的激情我要起诉你因你而生的西装有钱人吃的蘑菇珍贵的老物件家有用人为吝啬鬼美言保暖有道满口黑珍珠他乡的完美居所正宗的雪茄有客自远方来奢侈的衬衫葡萄的魔法新年计划贴心的老式酒店单一麦芽威士忌写作的痴心小费猛于虎私人飞机之旅货真价实的巴拿马草帽 情牵曼哈顿亲爱的老友 献给马丁·拜瑟,他给予了我莫大的鼓励,能与这鼓励相比拟的,是他面对我的巨额账单时展现的勇气。
前言 我相信,大多数人心中暗藏着对挥金如土与生俱来的向往。
多多益善,好上加好,这种渴望也许是写在基因里的,一旦好运降临,比如天上掉下一笔横财,这渴望便会变得异常强烈。
否则,一位拥有三百九十九双鞋子的女士仍然买鞋买个不停,这种行为该如何解释?又该如何解释人们为何需要第二架直升机、第五套房子、十几个装饰靠垫、一大罐鱼子酱和一大瓶香槟呢?究竟是谁需要这一切?谁会去买这一切?他们又为什么要买? 富人的消费习惯令我困惑了许多年。
其中最叫我不解的是,他们一掷千金购买那些奢侈的小东西真的值吗?钱花出去,他们真的买到特别的东西了吗?还是说,这份随心所欲、想买就买的潇洒足以令他们血液沸腾,获得真正的快感?每当美国运通公司将恼人的账单寄到我手中,我闷闷不乐地瞧着它时,这些问题便会浮现在脑海之中。
直到有一天,天赐良机,我获得了一个寻找答案的方法。
美国男士时尚杂志《GQ》的资深编辑马丁·拜瑟,一个拥有坚定信念和无限预算的人,听说我有一种搞学术一般的兴趣,想对据说是人生顶级享受的事情进行一番研究,便好心发给我一个开拔令。
去吧,他说,跟富人们厮混去吧!他们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当然,去之前要跟财务部门打个招呼,回来后记得报账。
说到这里,或许该描述一下我平日里的生活条件。
一言以蔽之,普普通通。
我有一套房子,一辆小小的车子,一辆自行车,还有四套 很少穿的西装。
我有幸住在法国南部的农村,那里的食物和酒都物美价廉。
相对而言,我的爱好不算烧钱,其中为买书花的钱多于其他所有爱好。
我对游艇、赛马、男管家等全无兴趣。
我不想拥有带坚硬黄铜配饰和密码锁的鳄鱼皮公文包,更别提投身那些真正花钱如流水的产业了,什么买法国波尔多地区的一片葡萄园,买一幅印象派画作之类的,我喜欢这一切美好的事物,懂得欣赏它们,却无意于拥有它们。
在我看来,它们带来的麻烦远多于其价值。
最终我们无法拥有它们,反而会被它们所支配。
我是几年前想明白这一点的。
当时,我在一对魅力十足的夫妇家中做客。
他们就被自己优渥的家境给害惨了。
这对夫妇家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色调昏暗的画,某位客人——现在想来,也许是我——不小心轻轻碰到了那沉重的镀金画框,顿时警铃声大作。
那对夫妇只得赶紧致电给保安公司解释这一切。
待他们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才招呼我们坐下来享用晚餐。
用餐时,女主人讲述了另一桩频繁发生的麻烦事,那是与餐具有关的。
他们用的餐具可不普通,是纯银打造的古董,极为雅致,他们还为此买了很大一笔保险。
将这套餐具称之为价值连城的传家宝也不为过。
不幸的是,保险生效的前提是,不使用这些餐具的时候,将它们保存在保险箱内。
因此,每一次用餐完毕后,他们必须将这些刀、叉和勺子一一清点,放进保险箱里牢牢锁上。
也许你会说,得了吧,只是些小小的不便而已,那些生在富贵人家的人享受着人间极乐,多么令人羡慕呀。
可是,当我一次次地将鼻子紧贴在窗玻璃上,仔细观察他们的举动,却发现这些人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那般乐在其中。
为什么呢?因为总有事情不对劲啊! 一般来说,钱花得越多,期望值便越高。
你若是花出去一大笔钱,必然期待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瑕。
可惜生活总是难以预料,其质量 的好坏往往取决于不可控的设备或用人的表现,因此完美极为罕见。
富人们很快便会发现不对劲,接着便开始吹毛求疵。
我曾亲眼见到他们这么做。
一些在我们看来无比琐碎的细节,在他们眼中却已经是极为不堪的了:早餐的鸡蛋没熟透,无法下咽;丝质衬衫上面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褶皱,没法穿;司机又吃蒜了,真是忍无可忍;门房要么不够热情,要么过于亲昵——生活中这类叫人抓狂的糟心事简直数不胜数。
那个笨蛋没把你的袜子烘热,没帮你把报纸熨平,一整天的好心情就都泡汤了。
我还记得,有一天,我抱着实地考察的目的走进了威尼斯的一家豪华酒店。
那酒店装潢得十分精致,大厨也毫不逊色。
在我看来,在这样的地方用餐,想不享受都难。
可是我错了。
隔壁桌坐着的四位打扮得十分显眼的米兰贵族老爷就很不高兴。
白葡萄酒未能冰得恰到好处。
他们动了动手指,侍者居然过了三十秒才赶来。
老天爷,这世界要堕落成什么鬼样子了?用餐期间,他们一直发泄着满腹的牢骚,而他们的抱怨实在是有失偏颇。
不论菜式多么美味,环境如何奢华,他们就是感觉不对劲。
这种疑神疑鬼、仿佛事事都可能叫人大失所望的情绪弥漫在整间餐厅里。
目力所及,没有一个富豪是快乐的。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意大利的餐厅感受到如此压抑的气氛。
有过几次这样的经历后,永远与有钱人相伴的念头便再也不能吸引我了。
可我必须要说,他们花钱买来的一些小享受是十分美好的——生活不易,不时给自己一些奖励以示鼓励,这很重要——而且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习惯。
尝过了鱼子酱,你恐怕对它的远亲圆鳍鱼的鱼子再也不会有任何兴致了。
或许,在这次为期四年的考察中,最令我舒心的部分还属与各类艺术家们的会面。
那些奢侈品的制作者,无论是裁缝、鞋匠、松露猎 人还是调香槟高手,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工作全情投入,甘心花费时间潜心研究自己的特殊技能。
聆听这些来自各个行业、学识渊博的能工巧匠说的话,不论他讲述的是巴拿马草帽还是如何精心地用苏玳葡萄酒(Sauternes)蒸鹅肝,都能带给我莫大的启迪。
我常常在离开时感到疑惑,他们如此煞费苦心、精益求精,为何不将价格再提高一些呢? 书中大部分篇章描述的是有意为之的放纵和沉溺,与之相对的是另外几篇有关非自愿性消费的文章。
过圣诞节、给小费和请律师是谁也绕不开的花销,而且在我看来,其出现之频繁、花费金额之高,倘若要把掏空我们钱包的花销项目列个排行榜,它们绝对位居前列。
向美国国税局缴税也本应位列其中,可是一想到要写它,我便情绪低落,而且如果我直言不讳,一定会招致报复,导致明年申请减税时被驳回。
如今正逢经济低迷的时期,将奢侈消费的冰山一角加以展示似乎不合时宜。
可是,倘若连这些偶尔为之的享受也无法拥有,生活会是怎样一番滋味呢?况且正像我常对财务部门说的,购买正宗好货,无异于省钱呀! 绅士的恋物癖 伦敦隐藏着两到三家不事声张的店铺,它们世代相传,为人们一种较为隐秘的迷恋服务。
它们不做广告,却在口口相传之中获得越来越高的声誉。
这些店铺有着宁静的氛围,若是高声说话或举止鲁莽,会显得极为不妥。
人们斟词酌句,轻声交谈,喁喁细语不时被柔和的“嘎吱”声打断。
客人们或站或坐,个个低头垂目,仿佛在思考意义非凡的重大问题。
说来也是,毕竟这些绅士们花一千三百英镑甚至更多,只为得到一双手工切割和缝制的鞋子。
那是为每一双独特的、具有绅士派头的脚度身定制的鞋子,连每一根与众不同的脚趾、每一处挫伤和每一块凸出的骨节都能被一一呵护到位。
世上不乏对服装极度挑剔的人,他们醉心于高级定制西装,在意袖扣是否能解开,非单针车缝的定制衬衣不穿,享受手工翻领带来的舒适。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人可能也会觉得,将双脚包裹在钞票之中行走是种过分的念头,这比喜爱羊绒袜更叫人羞愧,是一桩耻于对自己的会计师提起的事。
一般来说,他们顾虑的背后总是同一个问题:手工制鞋和机器制鞋差价如此之大,该如何判断是否值得?裁缝必须以生花妙手在服装上做足修饰,为客人掩盖体型上的缺陷,但鞋匠的任务要简单得多。
只是一双不见天日的脚丫而已,至于吗? 当然,他们错了。
他们不理解那种感受,除非亲身体验才会恍然大悟,领略其中的滋味。
一双由艺术家制作的鞋子能够带来哪些说得出和说不出的好处,以及只可意会的喜悦,只有试过才知道,而且这种感觉会叫人欲罢不能。
体验的过程始于一次“启蒙”。
但凡仪式,操办起来总是有条不紊。
这个“启蒙”仪式也一样,必须一步步往下进行,不是那种钱货两清、扭头就走的买卖。
这双鞋是要当成传家宝祖祖辈辈往下传的,所以第一次进店至少要留足一小时,如果你提出的要求会叫人惊讶得眉头高挑,恐怕还要费时更长。
但那是后面的事了。
首先,你得与前来接洽的人会面,他将引领着你,将整个“仪式”的流程走完。
在一些较为古板的店铺里,他可能被称为“量脚师”或“销售主管”,可是这家店是为数不多的维多利亚晚期巴洛克式风格的店铺之
一,对方可能更愿意将自己视作一位“宣讲员”。
他会毕恭毕敬地问候你,但目光却会不由自主地下移,对你的鞋子迅速做出一番评估。
他不会说什么,但你却意识到,自己的双脚竟然令一位男士感到兴致盎然,这大概是生平头一遭。
你坐下来,他帮你将鞋子脱下,骤然间它们显得破旧又凄凉。
不过别担心。
这位宣讲员不再为它们而分心了,如今吸引他的是你的脚。
一旦确定你有两只脚,且尺寸大致相同,他便会唤来他的助手,他也许是从鞋匠工作台旁站起来的一个面带稚气的学徒,也许是一位干瘦的老跟班。
不论是哪一种,他都会拿来一本硕大的皮面册子,翻开来,里面露出两页空白的纸张。
他们将打开的册子放在地上,请你站上去,一脚踩着一页纸。
然后,宣讲员跪在你面前,缓缓地,几乎是充满爱意地把你两只脚的轮廓描画在册子上,为它们制作一张“地图”。
从几乎能抓握东西的大脚趾开始,绕过点缀在小脚趾上的神秘硬节,沿着脚的两侧,深深地钻入足弓下,任何一丝皱褶或不规则之处都被记录在案。
“地图”绘制完成后,便该着手进行“地理调查”了。
他会对所有细节一一进行测量:足背的“海拔”,脚后跟的弧度,五根跖骨的“等高线”和“坡度”。
他们甚至会问你平日是否留这么长的脚趾甲,因为每一毫米都要纳入考虑,疏忽不得。
最后,他们终于准你从那本册子上下来了。
稍作收拾,接下来你该做选择了,因为确定鞋子式样的时候到了。
虽然供你选择的式样应有尽有,但有一点必须说明:古巴跟、黄铜马衔扣和巴洛克雕花三色蛇纹之类任何可能略为花哨的元素,是绝不可能出现在你眼前的。
当然,你心中所期望的那双鞋本来也跟它们毫无关联。
你想要的是一双经典的,永不过时的棕色系带皮鞋。
简单至上。
你要做的是选定皮革(小牛皮、马臀皮、鳄鱼皮还是翻毛鹿皮?),鞋头的具体形状(杏仁形、略带方形还是标准的圆形?),鞋跟的高度(必须提醒你,不能太高,不过略高于八分之一英寸应该是能够做到的),足弓的形状(为成鞋后有个漂亮的形状,推荐你选择斜切的束腰形),如何修饰(再次提醒,是很有限的修饰,但对鞋头和鞋面进行一些低调的修饰是可以接受的),最后是鞋带(编织的还是皮革的?扁条形还是圆形?)。
这些细节十分有趣,它们将长年累月地伴随着你,因此做决定时万万不可仓促。
最后,你将与这位宣讲员告别,双方都因为顺利圆满地完成这次工作而感到心满意足。
他说期待再见到你。
可是,究竟何时才能再见呢?几个月过去了,对方杳无音信。
你开始怀疑自己定做的鞋子是不是与格伦科公爵的狩猎靴弄混了。
就在这时,一张卡片翩然而至,上面用华丽的辞藻恭请你,邀你前去试 穿,并保证他们不论何时都将全心全意为你服务,落款是“您诚挚的”,总而言之:你的鞋子已经做好了。
你第二次光临这家店,整个过程轻松而愉悦。
那几个客人——在你看来,似乎就是数月前你看到的那些人——依旧专心致志地研究自己的鞋尖装饰。
这两次的区别在于,这一次你即将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仿佛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宣讲员捧着你的鞋子来了。
他将它们举起供你查验。
两只锃亮的皮鞋,深红色,带有黄铜铰链的鞋撑从里头伸出来——鞋撑本身就是艺术品。
宣讲员深信它们一定能使你满意。
老天,简直就是极品!自打你穿上它们的那一刻,双脚的气质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青蛙摇身一变,成了王子。
你感觉脚上轻飘飘的。
这双鞋子不仅比现卖的鞋子更轻,鞋面还更窄,外形更加优雅。
无怪乎那些老花花公子总是连着好几个小时低头盯着自己的双脚,惊讶于它们居然显得如此贵气。
你发现自己的举动跟他们一模一样。
宣讲员提出几条实用的建议,不动声色地打断了你的自我陶醉。
一旦将鞋子从脚上脱下,要趁皮子上余温尚存,立刻把鞋撑插进去。
不论由谁来帮你刷鞋(假设并非你亲自上阵,而是由一位用人为你服务),都要确保鞋油渗入鞋底和鞋面的接缝处。
每年都要把鞋子带到店里来做保养(鞋店准会像疗养院接待患有疑病症的大富翁一样,热情接待,关切地询问健康状况,然后安排长时间的休息和治疗)。
在如此便捷周到的呵护之下,你的鞋子穿上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都不在话下。
一双真正合脚的鞋子,一双会被时间打磨得越来越漂亮的鞋子所带来的舒适和快乐,按照眼下的价格来算,只需要每年花上六十美元 就能拥有。
还有那一场场的仪式,那辞藻考究的卡片,那对皮革、鞋带、鞋蜡和鞋油的潜心钻研,以及一想到那对鞋楦——你双足无比精准的复制模型——就藏在伦敦的杰明街(JermynStreet)或圣詹姆斯街(St.James)深处某个安全的角落里,你的心中便涌起的愉悦,这一切都是额外的馈赠。
只要你对它们痴迷不减,它们便永远物超所值。
黑色加长豪华车 这个故事源于世上第一个真正具有强烈地位意识的人:他发现家中最卑微的用人竟然与自己一样长着两条腿。
这就产生了一个社会问题——在自己的私宅里没事,可到了大马路上,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毕竟主人的身份跟家具一样一目了然,已然是陈设的一部分。
然而在熙熙攘攘、混乱不堪的人群中,如何能一直恰当体现他的重要身份?假设有人一个不小心,把我们这位具有强烈地位意识的大人物错认为一个两条腿的仆人,那该如何是好?必须想些对策才是。
对策总是有的。
事关自尊的紧要关头,人们总是能够别出心裁地琢磨出一些好办法。
这个地位意识强烈的人认定,向世界昭示自己尊贵地位的办法,就是出行时极尽奢华之能事。
从此以后,这一观念便开始大行其道。
印度的贵族促使了乘坐大象这种出行方式的产生。
大象由私人象夫驾驭,象背上放着一个晃晃悠悠的遮篷,他们便高高在上地坐在里面。
在十八世纪的欧洲,头顶皇冠的皇室成员钟爱的比拼项目,是看谁能设计出最令人咂舌的一整套马车行头,为此的明争暗斗堪称狂热。
装有洛可可风格镶板的华丽马车,与之相配的一对对珍珠灰骏马,卑躬屈膝的跟班,挥鞭策马的马夫,还有骑马的侍从——在它们的衬托下,就连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底特律的城市景观顿时也成了低调的典范。
总的来说,乘坐某种交通工具时,若能达到既为普罗大众所见,又能与他们隔绝开来的目的,真不失为美事一桩,这至今仍然叫人神往。
当今时代,最能满足这种愿望的方法当属乘坐漆黑的加长豪华轿车。
(白色太庸俗,灰色中规中矩,适合银行家,紫红、洋红和带裂纹的古董金也不是为绅士们准备的。
它必须是黑色。
) 若仅仅是为了从餐厅到下一个约会地点的短短距离而动用一台十几米长的机械装置,还有私人贴身服务,似乎过于隆重了。
虽然以加长车为座驾要的就是这份叫人沾沾自喜的优越感,可你不见得愿意对那些信奉自由主义的熟人提起,毕竟他们关心的是社会公平和环境生态,关心绿色出行的道德义务。
还是把这点小小的快乐私藏在心中吧,为自己花在豪华车上的钱找个实用层面的借口才是上策。
其实借口多得是。
所有合乎规矩的加长豪华车必须配齐以下设备:车载电话、吧台以及一块电控玻璃隔板,隔板将司机封闭在他的专属空间,即驾驶室内。
(往往还有一台电视,不过坐拥如此多姿多彩、叫人眼花缭乱的娱乐方式,谁还会看电视呢?) 有了车载电话,你能随时与女性朋友或博彩公司经纪人联络,但它同时还具有一个重要的商业优势。
车载电话至今仍无法彻底摆脱信号干扰,这实在是幸事一件。
如此一来,当谈话陷入僵局时,当你需要时间思考对策时,就可以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的车正从高压电网下方通过,然后冲着话筒模仿几声尖啸,便可挂断电话。
或者告诉他,另一条线上有电话打进来了。
接下来是吧台。
标配酒水一般包括金酒、苏格兰威士忌和伏特加。
有的加长豪华车更周到些,还会提供足以容纳一瓶香槟的冰桶。
车上的座位很舒服,可供五到六人就座。
说到此处,相信你立刻就能 发现,举办一场小型流动鸡尾酒会完全可行。
兴致来时,叫司机把车停在酒品专卖店门口便是。
如果你的客人不拘小节,将酒洒得到处都是,将鱼子酱喷在地毯上,或是将雪茄的烟灰掸在环绕立体声音响上,庆幸吧,至少这一切并未发生在你的公寓里,而是在这个中立地带。
再说,你得到的乐子已经不少了。
车子沿着公园大道——或北密歇根大道、比肯街一路行驶,你可以透过窗户看到一些主管模样的人为了争夺出租车而急得面红耳赤,上好的烈酒一入口,感觉更加醇厚了。
安装玻璃隔板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举措。
如此一来,你便与司机隔离开来,使得那种偏安一隅、远离真实生活的感觉变得愈发强烈。
也许在你从前的印象中,所谓的隔板是出租车里那种油腻腻的树脂玻璃,有事吩咐司机时必须扯着嗓子嚷嚷,付车费时手指还会被隔板挤到,让你忍不住要唧唧咕咕地咒骂一番。
如果是这样,那么加长豪华车的隔板对你而言无异于一项崭新的发明。
只需在座位扶手的按钮上轻轻一按,那具备隔音效果的玻璃板便缓缓上升,彻底抹杀了司机与你进行对话的可能性。
(不知为什么,所有的专业司机都热爱闲聊。
你不必逼迫自己忍受。
毕竟,你斥巨资不是为了听别人对布什的财政政策发表高论的。
) 于是,你坐在加长豪华车里,离街上那些粗汉十万八千里,阴晴雨雪都无法影响你,从驾驶室传来的寒暄也到不了你的耳边。
车里的一切由你一手把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如此完美的氛围,来一次浪漫的幽会再合适不过了。
姑娘都爱加长豪华车。
在倚着靠背坐定的一刹那,她们便会感到自己受到了宠爱,全副身心都放松下来。
她们会变得更加柔媚,更有女人味。
她们喝得也比平常多,还依偎着你喃喃细语。
她们看起来容 光焕发。
与看电影和共进烛光晚餐相比,在加长豪华车上的幽会更亲昵,更令人难忘,而且更不易受人打扰。
氛围如此别有滋味,亲热时想必也会格外缠绵悱恻吧。
但必须要提醒你,不论是为了寻欢作乐还是洽谈生意,千万不能破坏对待司机的礼仪。
这也就意味着你要控制住自己与生俱来的亲和力,然而这并非要表现得粗鲁无礼:礼貌而疏远的态度才是最为恰当的。
换言之,绝不要跟你的司机握手,或是问候他“你好吗?”。
不要鼓励他直呼你的名字,也绝对不能亲自开车门,哪怕是要等上一两分钟,等司机绕过长长的车身到这一侧来替你打开车门,再请你下车。
他们都是专业司机,也会对专业的乘客心怀敬意。
乘加长车外出一两次之后,你也许会开始提出一些更为细致的要求。
旧的加长车再也无法满足你的需求。
你理想中的加长车,每一个内部细节都必须符合你的要求。
车里要有CD播放机,而非磁带播放机;内饰是皮的,而不是布的;车内应提供单一麦芽威士忌、刚刚熨平的《华尔街日报》、一台传真机、一个装着小苍兰的银色花瓶——一旦对这种优雅的做派上了瘾,你便永远无法从中脱身了。
这一点我们留着以后再谈。
虽然前文已经声明只考虑黑色的加长豪华车,但我们不推荐使用黑色的玻璃,理由有
二。
首先,它们会吸引那些索要签名的人。
你的车刚在红灯前停下,他们便悄悄凑上来偷瞄你,把你误认为英国摇滚明星米克·贾格尔,或者更糟,将你误认为股票套利大王伊凡·博斯基。
其次,它们使得你的朋友——若是你的敌人则更好——根本看不见正放下电话、拿起水晶玻璃酒瓶的你。
我们推荐使用透明的车窗,但决定权在你。
租赁加长豪华车与大部分租赁生意一样,存在试用折扣价。
过程大概是这样的:比如,一天傍晚,六点三十分左右,你发现自己身处曼哈顿第五十五号街和第三大道的交叉路口。
一辆辆出租车驶过,但都被别人捷足先登。
如果你能明显露出一副急需交通工具的神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辆加长豪华车减慢速度,缓缓接近你。
你伸手招呼它,若司机看你顺眼,就会停下车来,因为他刚刚把客人送到目的地,在接他之前,有好几个小时需要打发。
这位不辞辛苦的司机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创造些利润。
只要把你送到目的地不会耽误他接之前那位客人,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赚点外快。
上车前务必把价格谈妥,但可以肯定,绝对比你到加长豪华车租赁公司租一次车的价钱便宜。
试过一次之后,你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你动用自己可支配的收入,为与加长豪华车的进一步亲密接触买单,终于有一天,你为享受极致的优雅做好了准备:坐着加长豪华车去兜风。
在一个惬意的春夜,那黑色巨兽顺从地臣服于你的脚下,缓缓驶过两三个街区。
吧台储满美酒,任由你享用。
你只需动动手指,司机便立刻响应召唤。
车子驶过,一阵艳羡的涟漪在庸庸碌碌的路人当中荡开来——不错,这下有胃口吃晚餐了。
昂贵的激情 除非你恰好生活在那些落后得叫人欢喜的拉美国家——那里不鼓励丈夫们无所事事地留在家中看电视,反而宁愿让他们跑出去与别的女人私通——否则拥有情妇一概是偷食禁果。
对上流社会而言,情妇是一种威胁;对家庭而言,情妇是破坏者;对于那些身处商业酒会要保持警惕的男人而言,她们则是行走的诱惑。
她们身着黑色的内衣,动辄在香气四溢的浴缸里泡个长长的澡。
她们对家务活儿嗤之以鼻。
美国百分之五十的已婚人士对她们怀有恐惧或羡慕之情,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总之,情妇是见不得光的。
而正是这一不正当性,使得情妇这一行当长盛不衰。
尽管长期拥有情妇需要付出高额的成本,并且因婚外情导致离婚而产生的赔偿金额也在一路攀升(按照我的一位律师朋友的话说,打这种离婚官司的过程相当于争夺对金钱的监护权)。
如果情妇为社会所接受,她们魅惑人心的特质将荡然无存。
正是那一点罪恶感,加之害怕事情败露的恐惧感,将偷欢的愉悦展现得淋漓尽致,分别也变得格外甜蜜而忧伤。
它使得一个男人面对自己的信用卡账单发愣时,脸上也会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关于账单,我们将在后文详谈,但若是你们当中有谁打算投资情妇事业,我现在就得告诉你,代价并不仅限于经济方面。
如果你在错误的时间对着一只错误的耳朵呢喃一个错误的名字,由此引发的情绪和眼泪,其代价几何,谁能说得清呢?晚上本该在销售会议中度过,西装上却残留着香奈儿五号的气息,你拼了老命想将这气息除去,这 算不算是一种代价呢?在一间你以为没什么人去的餐厅用餐,却赫然发现认识的人似乎在朝你们挥手,那一刹那间的恐惧,该怎么算呢?还有为了不让定罪证据落入不该落入的人手中,你百米冲刺般地跑向邮箱;一时口误说了要命的错话之后的百般掩饰;以及你没有提前告知凌晨三点才会从办公室回家,不得不七拼八凑,编出叫人叹为观止的借口,这种账又该怎么算呢? 实际上,正是这些日常的阴谋、花招和分泌的肾上腺素,加剧了你对情妇的迷恋。
一个女人只是单纯的女人而已,而情妇则不然,她不仅能让你产生生理上的亢奋,还能让你感受走钢索般的惊险刺激。
大脑与身体一样喜欢这整个顽皮的游戏。
不过这倒也就罢了。
仅用金钱衡量的话,与购买一艘四十五英尺的游艇或一匹状态大好的赛马相比,情妇的花费只是略少一点而已。
以下列出的是包养情妇的五类主要开销,将来你若有望成为这样一个色胆包天之徒,对此应该做到心中有数。
每个项目分配的具体金额将根据情妇心血来潮的程度、你的负罪程度、后勤供给的级别以及你的信用卡额度而有所不同,所以很难给出一个确切的最低标准。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笔开销比你起初所预计的要多上许多。
它大致划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爱的象征 “我是怎样地爱你?”伊丽莎白·巴雷特·勃朗宁写道,“让我逐一细算。
”[1]不过,那是在过去,在通胀前的好日子里,我们的爱不仅能逐一细算,而且负担得起。
可惜啊,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如 今这个社会到处都是让你将薪水挥霍一空的机会,而你的情妇自然相当乐意引领你一一把握这些机会。
先是以钞票为营养基培育而成的、平平无奇的一束玫瑰花,然后是贵得离谱的小块丝绸纺织品,比如内衣,然后逐渐升级,到卡地亚珠宝、梵克雅宝的首饰和曳地貂皮大衣。
直至最后,如果你的爱意和财力足够撑到这一步的话,便是最受情妇欢迎的小饰品——一座爱巢了。
若论什么最能叫情妇容光焕发,房子一定是第一选项,它最好位于一个高租金地段,而且租约上最好写上她的名字(当然啦,这一点要谨慎起见)。
形象改造费用 新近觅得情妇的男人往往会改头换面,其焕然一新的程度堪比青蛙变王子,直叫人大跌眼镜。
他们开始节食。
他们买时髦的领带和下摆贴身的意大利西装。
他们打理头发。
他们会认真考虑将客货两用小汽车换成低底盘、符合空气动力学且外观拉风的车型。
他们将自己清淡无味的须后水换成一种适合奶油小生的调和须后水,以麝香为基调,零售价为每盎司三位数。
他们穿着去幽会的行头离开办公室。
这些变化并非无人看在眼里。
先生们也许认为自己给出的解释非常合理,但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的秘书几乎立刻便将一切看穿了,不过还好,反正她不是与他同床共枕的那个人(假设他还尚未堕落到如此彻头彻尾的地步)。
他的妻子可就完全不同了。
她相信他。
她要自己相信他工作至深夜。
他找的借口越来越不堪一击,心中的内疚越来越强烈,终于,下面这项花费便应运而生。
用礼物补偿愧疚之情 一旦男人有了情妇,他的妻子便会发现,自己明明什么要求也没提,却常常收到莫名其妙的礼物。
丈夫不再像过去那样忽视你,而是对你百般关怀。
健康、休闲活动和各路亲戚成了丈夫们最喜欢的话题,他们往往选择其中一种大做文章,至于到底是哪一种并不重要,因为最终结果总是如出一辙:请妻子到某个遥远的地方去旅行,一切费用他全包。
最后,事情往往变成这样:一头雾水的妻子或被打发到法国西南部,去厄热尼莱班小镇享受温泉疗养,或到安第斯山去体验悬挂式滑翔运动课程,抑或是拜访一位住在阿拉斯加州偏僻荒野里的姨妈。
不用说,做丈夫的无法陪她同去,因为他有责任在身——工作压力是其中之
一,另一项责任则来自一个早已许下的承诺:带他的甜心去棕榈泉度假。
后勤供给 情妇们不去巴恩汉堡(BurgerBarn)吃饭,不喝啤酒。
过上一阵子,在酒店房间或公寓里吃再奢侈的野餐,也带不来一丝一毫的新鲜感了。
这个时刻终于到来:情妇坚持要出门就餐。
这下问题可就大了。
你们只能去绝对安全的餐厅。
若是为担心撞见隔壁邻居而时刻悬着一颗心,如何消受裹着丝袜的膝盖在餐桌下触碰你所带来的心悸呢?所以,你选择的餐厅范围有限,只能是你认识的人从来不去的地方,而且他们之所以不去,有一个很充分的理由:吃不起。
你浏览着菜单,冲着按英寸标价的芦笋和价值五十美元的羊排难以置信地眨巴着眼睛。
此时此刻,你想起身边的爱侣曾赠予你一句迷人的称赞:她爱你对待金钱的那份潇洒。
省钱看来是不可能的了,而就在此时,为了确保你不会花不到二百五十美元就跑路,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傻瓜侍者拿着酒水单出现了。
经验丰富的侍酒师远在十二英尺之外就能辨认出一对婚外恋的男女。
更精明一些的,会将酒水单翻到香槟那一页,然后递给你们。
其中最为老谋深算的那些则会主动推荐——不是为你推荐,而是为她——他们深信,情妇无法拒绝香槟。
法式橙酒舒芙蕾,一九二九年的干邑白兰地,还有两位数的小费(既然大方,就大方到最后一刻,保不齐下次还会来呢),这些统统算上,一张适合装裱起来供大家瞻仰的账单就此诞生。
出行 情妇没有车,因为她们不需要。
至于公共交通,她们只从报纸上读到过那种事情。
开你的车有些冒险,容易被人认出,所以最好另想办法。
出租车脏兮兮的,愚蠢的司机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而且毫无情趣可言。
除了加长豪华车之外,你别无选择。
以上列出的种种开销,其金额仍在不断上涨之中。
[1]出自诗人罗伯特·勃朗宁的夫人伊丽莎白·巴雷特·勃朗宁创作的经典爱情诗篇《我是怎样地爱你》(HowdoILoveThee)。
我要起诉你 一般来说,我的工作是相当愉快的,只需向诸位报告一些奢侈的小享受,使人们觉得活着有意思,每一元钱都挣得有意义——任何一个懂得适当自我放纵、拥有良好信用的人,都能从文明社会中获取这样的回报。
不过,这一次,我们要探讨一种昂贵的习惯——唉,它正日复一日地泛滥开来。
有无数的可怜人为这个习惯买单,却无法从中获得任何形式的快乐。
从表面上来说,它是为了追求正义,可本质上却如此不堪:这个习惯使我们将大笔大笔的钱交出去,交到你根本不愿在社区酒吧里碰到的人手中。
律师的人数竟然多过优秀的厨师,这个世界一定出了严重的问题。
年复一年,法学院依旧不停地放出这些讨厌的家伙,让他们在街头成群结队地闲逛,高谈阔论,说着玩忽职守、渎职、赡养费、生活费、侵权和诉讼,以及天知道是什么的其他字眼,让你我这样单纯诚实的人心中惴惴不安。
真的,在曼哈顿市中心有好几栋办公大楼(律师们总是对繁华路段的楼盘情有独钟),你不过是在那儿挤电梯时不小心踩了某个人的脚,就可能收到法院的传票。
原来那只脚正好长在一个法律界专业人士身上,可就在你知道这一点之前,对方已经按照一九二三年的“舒尔茨控告多诺霍”一案对你提出了“恶意伤害他人身体未遂”的指控。
我的顾虑并非孤掌难鸣。
自从人类聪明到能够拼写“诉讼”这个词以后,律师一直是人们由衷唾骂的对象。
西班牙谚语说“一位夹在两名律师中间的农民,就像一条夹在两只猫之间的鱼”,丹麦谚语说 “律师和画家都能顷刻间将黑变成白”,莎士比亚则说“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光所有律师”。
本杰明·富兰克林、梭罗、爱默生,以及许许多多其他杰出而真诚的人也曾毫不客气地用辛辣的语言,表达自己对这些博学的朋友的看法。
这可就奇怪了:几百年以来,律师们一直让人们深恶痛绝,他们为何还能够存在于我们周围,而且队伍还越发壮大了呢? 原因有很多,但最根本的也许在于语言。
显而易见,律师们为了一己之私,设立了一套只有他们内部才明白的沟通词汇。
听起来像在英语中掺杂了些许不甚正宗的拉丁语,但是对于街头的普罗大众而言,听上去和希腊语也没什么两样。
因此,当一个普通人收到传票或出庭通知,或是被法律的箭筒里数不清的各种冷箭之一射中时,他就彻底懵了。
这东西说的是什么?我该怎么办?除了聘请一位翻译还能怎么办呢?当然了,所谓翻译,就是律师。
于是,律师们最爱的局面便出现了:陷入纠纷的双方坐下来,律师们叽里咕噜地谈上老半天,两边的客户听得云里雾里,而且整个过程按小时收费,价格高得不可思议。
而且,这世上有一条规律,不是人类创造,却是由人类本性支配的,那就是游手好闲者最终总会变成搅屎棍。
你也许以为,倘若律师们没有足够的活儿好忙,数量自然就减少啦,混得不好的那些律师会离开这个行当,试着做些真正有用的事情,比如修水管之类的。
这纯属妄想。
工作不够分的话,他们会无中生有地创造出更多的工作。
法律专家们一分再分,将我们的日常生活变得越来越复杂,他们获得的报酬则越来越丰厚。
最终,你发现自己不得不与一大群、而不仅仅是一个律师打交道。
第一位是专攻房地产问题的律师,他会帮你解开被另一个律师暗藏在打印得美观又整齐的公寓租赁合同中的圈套。
你还需要第二位律师,为你解释聘用合同里的种种微妙之处。
如果你对于美国国税局判定你应该为支持美国经济所交纳的税款怀有异议,就该第三位律师出场了;如果你的医生拿手术刀时失误了,第四位律师;如果你离婚了,第五位;还有第六位……这份列表已经太长了,长得叫人灰心,可我们甚至还未提及刑法,或这个从业人口过剩的行业中最为冗余的分支:公司法。
遍地都是律师,只有床底下除外,不过,倘若他们的人数继续增长,出现在床底下也并不是太遥远的事。
我们究竟为何需要律师?当然是为了自我保护。
因为我们的对手——不论是房东、雇主还是前妻——不愿速战速决,而是选择开展一场漫长且花费不菲的辩论,并且聘用一位专业人士代表自己。
妄想凭自己——一个地道门外汉的力量为自己进行辩护,你可能会一败涂地。
当今社会,清白者寸步难行,无知会叫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毕竟,十个字里面你顶多只能看懂一个字。
你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为自己聘请一位贴身法律保镖。
所以我们只能假定律师的存在很有必要。
可是,这无法解释为何一说起律师,人们就怨声载道,满腹怨懑,我斗胆说一句,人们甚至完全不愿信任律师。
为了探明这些反应存在的原因,我们必须深入这些衣冠楚楚的家伙内心,看看律师们种种行为的心理根源。
起初,他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但是自学习这一行的知识开始,便被反复灌输了一个重要原则:无论处于何种情况之中,绝不能承认自己是错的。
究其原因,部分是这样有损于他无所不知的职业声誉,部分是这样可能导致他面临严重的过失诉讼。
很明显,要避免出错,最简单的策略就是不发表任何明确的看法,以免自己的发言有 一天被证明是一派胡言。
这就是为什么法律界对两种久经考验的秘密武器情有独钟,它们使得一代又一代的律师无须主动思考便能维持智慧的外表。
这两件武器中,更为模棱两可的一件叫灰色地带。
如果有人对律师提出别有用意的问题,律师们准会一头扎进灰色地带中,正如兔子钻进地洞一样。
他会说,从表面上来看,你的这个案子似乎有些棘手。
然后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从半框眼镜的上方朝你射过去,接着说,但是这案子有些特殊,还有些可以考虑从轻处置的因素,一些无法估量的影响,一两个可能开脱的理由——不,它并不像外行所以为的那样已成定局。
实际上,他说,这是个特例,属于灰色地带。
倘若你倒霉到常常得跟法律打交道,那么你很快便会发现,法律几乎完全由灰色地带组成,而律师们因为有机会以一种极其专业的方式说一些彻头彻尾的空话,便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如果你的案子恰好与另一桩案子极为相似,而那桩案子早在五十年前便已有过判决,而且那次的判决至今尚未受到任何挑战,这团混沌的迷雾中便会闪现唯一清晰的亮光。
这时候,第二件秘密武器就该闪亮登场了。
判例!判例是多么出彩、多么节省力气且明确无误的玩意儿啊!律师若是想不出对策,他会参考判例;为了击败对手,他会援引判例;他不赞同别人提出的法律新论点,便说从未有过这样的判例。
可究竟什么是判例?判例就是一些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经典,而且备受推崇的观点,但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一种观点而已。
判例也许是法律字典中最受欢迎的词,而且比灰色地带具有更大的优势,因为有它作为倚仗,律师可以在不需承担责任的情况下做出决断。
对于律师行事狡诈这一特质,批判至此也就够了。
现在,我们来谈谈律师费和其他相关费用的问题。
正是这一点令普罗大众对律师的态度从温和的质疑演变为强烈的愤怒。
我们见过有些案子,整个官司打下来要花费几十万美元,和解金甚至多达百万级别。
不过那些数字并不真实,有些虚饰过度,很荒唐,就像财政赤字一般不能当真。
不过,尽管数字有些夸张,我们却能够从中发现所有律师都具备的一种冲动,即从每一桩案子里把最后一分钱榨干。
对罪犯施以惩罚或赋予正义恰当的价值并不是最重要的,律师们追求的不过是让客户“大出血”而已,出现这样的结果也就在所难免了。
所有律师都抱有这种心态。
他们会情不自禁地去做这种事,这是一种职业本能,无论是对待数百万美元级别的诉讼,还是微不足道的突发性小事故,统统一视同仁。
如果不能立刻让客户“大出血”,“小出血”也是可以的。
我本人就曾因为喝一杯咖啡的时间外加十分钟的谈话,被律师收取二百五十美元,不过,他至少是在办公室与我谈话的。
我有一个朋友,仅仅因为给一位律师打了通电话,邀他共进晚餐,就被开了账单。
这事千真万确。
他是否还为律师享受那顿免费晚餐的时间买了单?我没有问,就算答案为“是”,我也不会惊讶的。
我手头没有精确的数字,但是听说目前律师人数的增长速度比总人口的增长速度快许多。
律师像小鸡一般,一窝又一窝地破壳而出,总有一天,他们会在整个美国泛滥成灾的。
如今,在洛杉矶的某些地方,律师已经占据了人口的大多数,将来这种情况准会愈演愈烈。
富人们会请律师进驻自己家中。
他们喜欢打官司,想必它会成为继棒球和足球之后又一项风行的休闲活动。
而贝立兹语言培训学校可能顺应 潮流,专门开设一门课程,教授“法律用语”。
我已经预见到了未来,那将是一个灰色地带。
因你而生的西装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忍受生活中的一些小小的屈辱,其中最昂贵、最叫人泄气的或许是第一次走进定制服装店——尤其是那些伦敦的裁缝店。
他们的老祖先曾经为纳尔逊勋爵做过马裤,或为摄政王缝过云纹绸缎狩猎内衣。
这些主宰布料的大师们站在那儿,身穿十六盎司精纺毛料做的紧身胸衣,背后是镶着红木护墙板的墙壁,墙上还挂着镶了框的奥斯卡·王尔德定做双排扣礼服大衣的账单(说不定至今也没能付清)。
他们正等着像你我一般渴望拥有手工定制西服的懵懂稚儿找上门来。
裁缝们态度恭谦,目光却甚是轻蔑,他们上下打量着你以及你自认为最拿得出手的、特地为这种场合精心搭配的行头。
“没错,”最后,他们会咕哝一句,“我们的手艺能比这一身好上一些。
” 贬损你的着装之后,他们又开始郑重其事地记录你身体的特异之处。
真像一出熟练的双簧剧:拿卷尺的人用隐晦难懂的字眼评论你的身体,记录员则将他指出的缺陷记在一本大册子上,因为经年使用,那册子已经变形,侧面高高鼓起。
他们并未公然辱骂你,只是好像把你当成了一个聋子、死人,或者一个歪瓜裂枣,必须严实而优雅地包裹起来。
这番点评中没有任何一个字眼含有夸赞的意思,还有许多你闻所未闻的毛病。
你拼命装作无动于衷,却忍不住支起耳朵偷听。
你听到一些自己根本浑然不觉的问题:左肩下塌,胸部凹陷,腰部位置有轻 微的脊柱前弯,疑似驼背,双腿长度不一样——“您平时就是这样站着的吗,先生?”还有几处别的发现,有些毛骨悚然,在此不一一列举了。
到了这一刻,你只想快马加鞭地赶到医院去看病,可是没办法,这儿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
现在你得选定衣服的布料,做出关于纽扣、口袋盖、开衩、翻领和缝线的重大决定——正是因为这些有趣而神秘的小细节,手工定制的西装才比工厂的成衣更令人满意。
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一至两个小时,它本该是一种从容惬意的体验,舒服得叫你恨不得来上一杯香槟才是。
可是你发现自己不过是体态问题频出的一颗人形土豆,心理上大受打击,意气消沉,导致决断能力彻底瘫痪。
你有气无力,连提出异议的意愿也没有,任由裁缝牵着鼻子,选定了一种标准款式。
当然,它比你从前的那些西装的做工都更精细,但并不是你心目中所期望的样子。
买过第一件手工定制西装后,我受伤颇深,好些年不敢再试。
可是心头时不时总会涌起一种熟悉的冲动,想要花一个上午在五花八门的布样之间徜徉,找个人聊聊牛角扣,而且这个善解人意的聊天对象不会让我像个带着支票簿的傻瓜。
真有这样的裁缝吗?有的,对于品味高雅的古董商乔治而言,的确是有。
乔治与他的裁缝相处颇为融洽,早就超越了草草测量一下内侧裤长,或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关系。
乔治和他的裁缝是朋友,而他的西装则是我见过的最为合体的西装。
我也想来一套。
不,最好是来半打。
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拥有一位令我感到自在的裁缝。
于是,我携着自己那下塌的左肩、前弯的脊柱和不一样长的双腿,来到伦敦梅菲尔区蒙特街九十五号,去见道格拉斯·海沃德。
手工制衣业的老字号喜欢按照旧式风格进行装潢,老式的护墙板衬托着灰蒙蒙的整体色调。
但道格拉斯·海沃德的店与它们截然不同。
这儿更像一间客厅,只是架子上没有放书,而是摆满各式各样的衬衣、领带和毛衣。
总有一两个人坐在这间“客厅”里,时而讲笑话,时而互相调侃。
后面的剪裁间里有音乐飘飘荡荡地传出来。
苦恼的客户打来电话,抱怨自己午餐吃得太饱,需要把裤腰放大些。
黑色的伦敦出租车停在店门口,等着把西装送到克拉里奇酒店(Clagridges),或是从希思罗机场飞往多切斯特或洛杉矶的航班上。
销售代表们带着各自的羊毛料、亚麻布、羊绒和皮料来此谈上五分钟生意,再待上半小时,喝一杯茶。
这地方一点儿也不令人畏惧,就连我这个很容易受到惊吓的人也敢这么说。
海沃德本人的风格跟他的店一样,一派轻松惬意。
大部分裁缝爱穿那种一丝不苟的西装,看上去像个假人似的。
但海沃德不同,他的衣着舒适又潇洒,做起动作来轻松自如。
(直到今天,有些英国裁缝仍深受十八世纪军队制服的裁剪风格影响:穿上他们做的西装,唯有保持立定姿势才会合身。
) 另一个惊喜是,你发现根本没人审视自己不得体的着装。
你可以穿短裤和夏威夷衬衫去试装,店里的人连眉毛也不会抬一下。
我曾见过一位顾客只穿着衬衫、领带和夹克坐在店里喝咖啡,因为他的长裤还在里屋熨烫。
在这种氛围中,你不知不觉便会放下所有防御。
如此一来,定制西装便成了一个无拘无束、友好且从容的过程,这才是它该有的样子。
海沃德的店多多少少会带给你这样的感觉。
第一次到访可能需要一个小时。
海沃德先与你聊天,聊过半晌后,才会把卷尺拿出来,同时也会告诉你有关布料和剪裁的一些想 法。
除非你有非常细致的要求——一般人是没有的——听他的建议是不会出错的。
总得有人为这套西装负责,他对此可比你要在行。
他把你带到里屋去量身。
整个过程就跟量腰围差不多,没有一丝难堪。
你们热烈讨论着席纹呢和法兰绒的优点,还有凸形缝、两侧开衩、隐藏式票袋,甚至是最私密的问题——你的生殖器更喜欢待在拉链的东侧还是西侧。
用裁缝的话来说,就是“穿在左边还是右边”,他们会在对应的地方多留出些空间来。
你一定能够想象,随着这一切的进行,你忙得根本没时间留意有人嘀咕了些什么,又有哪些内容被匆匆记下。
被人拿着卷尺在身上来回比画的痛苦荡然无存。
量身完成,布料选定,样式也谈妥了,剩下的事就留给海沃德去操心吧。
他会根据你的身形做出样板,剪裁好布料。
他的助手负责将布料拼接和缝合。
西装就在店内完工。
(实际上,海沃德自己也做过裁缝的学徒,他有能力独自做成一套西装。
掌握这套绝活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而且只会越来越少。
伦敦西区曾有过上百名裁缝学徒,如今却只剩下寥寥四位。
) 约莫一个月后,你回店里来进行第一次试穿。
除非你对将要发生的事早已做到心里有数,否则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你刚朝镜子里的自己悄悄投去赞许的目光,海沃德就叼着满嘴的大头针扑了上来,将缀在你衣服上的袖子拆了下来。
他在衣服上这里掖一下,那里折一下,用大头针固定住,又用裁缝的粉笔在西装上这里那里地画下一些潦草的笔道,这样忙上好一阵,然后才后退几步,打量着你,仿佛是一位雕塑家在欣赏一件尚未完成、但已相当出色的大理石作品。
西装被画上最后几个粉笔道后,便与你分道扬镳了。
再次重逢之日,便是下一次试穿之时。
裁缝会将这套西装完全解体,熨平所有的接缝,按照密码似的粉笔道做出调整,然后再次进行组装。
这一次留下的是最终的 手工缝线,而缝线是定制裁缝店精致且确凿的标记之
一。
接下来是第二次试穿,目的是将残留的褶皱处理干净。
(整个过程需要大概六周时间,再次定制的话,需要的时间相对会短些。
寄往美国的送货方式也甚是随意,当海沃德要去纽约或洛杉矶时,顺路带去便是。
到达美国时,他的胳膊上常常搭着二十套要送给客户的西装。
) 这时候,这套西装便完全属于你了。
你甚至不用照镜子。
衣服上身后,你会感觉它是那么服帖,那么舒服,唯独感觉不到它是新的。
肩膀处加了小小的衬垫,胸部周围没有任何僵硬和臃肿的装饰,许多伦敦的证券经纪人正是被这样的装饰衬得如同臃肿的细纹鱼。
这并不是说你的西装——套用当下流行的说法——“不挺括”。
翻领的翻折处优雅圆润,肩膀部位自然平直,而且恰到好处地贴合后脖颈,不似剪裁粗糙的西装,常在那儿耸起一道褶来。
袖扣能够解开,正是袖扣该有的样子。
左翻领后有一个袢带,用来固定插入扣眼中的康乃馨花秆。
换句话说,这是一件非常挺括的西装,而且十分舒适。
与服帖程度差一些的西装相比,这件西装能显瘦、显高(高上一到二英寸吧)。
你一定不希望自己这一季像个皱巴巴的降落伞,下一季就像是电影《故园风雨后》里的临时演员吧?那么这套西服在接下来的十五到二十年里,一定会叫你越来越满意的。
它不会过时。
海沃德从不做奇装异服。
唉,老实说,他也从不做便宜的衣服。
西装的起步价格是一千四百美元,夹克衫则是九百美元。
说到价格,我们终于发现一个海沃德与其他裁缝之间的共同之处。
我问他,做男士西装,其中最棘手的是哪一部分,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让他们付钱。
”男人和裁缝之间的恩怨情仇大致便是如此。
有钱人吃的蘑菇 普罗旺斯,隆冬的一个清晨。
小村庄里的咖啡馆,果渣白兰地和苹果白兰地等早餐佐餐酒卖得很是红火。
陌生人一走进咖啡馆,人们絮絮的谈话声便戛然而止。
屋外的人们围成一个个密实的小圈子,彼此不打招呼,只是为了抵御寒冷而不停地用力跺脚。
他们带着近乎崇敬的慎重摆弄着某种东西,又是看,又是闻,最后,还给它称了重。
有人递过钱来,厚厚的好几沓沾满灰尘的钞票,一百法郎的,二百法郎的,也有五百法郎的。
他们用口水沾湿大拇指,反复清点钱数,时不时地扭头看上一眼。
从马赛驱车到这里用了不到两个小时。
倘若见到这番光景,你准以为自己撞见了一伙偷偷交易海洛因的乡下人。
实际上,这些先生们可能根本不知道,也不关心任何种类的毒品。
他们的货物完全合法,只是这种售卖的方式有时容易引得人疑神疑鬼而已。
他们在以高得离谱的价格售卖结着硬壳、裹着泥土的菌块——他们是卖新鲜松露的小贩。
这类非正规的交易市场不过是第一步,历经随后的几道程序,松露最终将现身于三星级餐厅的餐桌和巴黎时髦华美的高档食品店里,比如馥颂(Fauchon)和赫迪亚(Hediard)。
但是,哪怕是在这儿,在这籍籍无名的小村庄,直接从这些指甲盖里卡着泥巴,呼吸中散发着昨天吃的大蒜味儿,开着遍布凹痕、呼哧带喘的车子,拿着旧篮子或塑料袋而非威登公文包的小贩手中购买松露——据他们透露——价格也非常高昂。
松露按重量出售,标准单位为公斤。
当年,在村子的 集市上买一公斤松露,至少要花两千法郎,折合三百六十美元,而且必须付现金。
不接受支票,也不给开收据,因为这些卖菌人对于加入那项疯狂的政府计划——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交税毫无兴趣。
现在我们知道,松露的起步价是一公斤两千法郎。
经过一个个代理商和中间商的数次倒手,层层加价,松露终于抵达它的精神家园——博库斯(Bocuse)或特鲁瓦格罗(Troisgros)的厨房时,价格可能已经翻了好几倍。
倘若你自己就是一个技艺高超、自信爆棚的厨师,也可以在回家的路上顺便拐进馥颂,花六千法郎买上一公斤。
(他们倒是接受支票付款。
) 至于为什么松露的价格明明高到离谱,年年看涨,却从不乏为之买单之人,原因大致如下:第一个原因,也是最根本的原因是,新鲜松露无论是气味还是味道均为世上罕有。
一小块甚至不如核桃大的松露,便足够改变整道菜的风味。
有人将松露的气味描述为“神圣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世上气味绝佳者莫不如是”。
这种气味具有很强的穿透性,能透过层层纸张甚至是塑料薄膜弥漫开来。
只需要一点儿松露的气味就够了,若是吸入浓浓的一大口则过犹不及,害你坏了胃口,因为那味道是如此浓重,而且有着浓郁的腐烂气息。
不过,只要享用得法,松露便会成为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味,正如法国著名美食家布里亚-萨瓦兰所说,松露“奢华至极,只出现在贵族老爷及其姘妇的餐桌上”。
(这位十九世纪的美食家言下之意大概在强调松露催情的功效,但这项功效尚未得到科学证实。
) 如今,我们已经掌握了许多复杂的种植栽培技术,你或许以为,松露也能像其他一些难得的珍馐一般,按照订货量培植和采收,售价想必也能抹掉好几个零了吧。
的确,法国人正为此而孜孜不倦地努力着。
在沃克吕兹,你常常能见到一些土地上立着“请勿靠近”的告 示,天性乐观的人们在那儿种植了橡树。
可是,松露的生长似乎毫无规律可循,只有大自然才懂得其中的不二法门——唯其如此,松露才愈显稀有和昂贵——而人类在培植松露方面一直成果欠奉。
在人类成功之前,只有一种方法可以不必花费大价钱而得到新鲜松露,那便是最传统的方法。
使用这种方法,时机、知识、耐心、一头猪或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狗等条件缺一不可。
松露生长在地面以下几英寸的地方,靠近橡树或榛树的根部。
在松露成熟期,即十一月到来年三月,只要有足够灵敏的探测器,就能够捕捉到它们的气味。
效率最高的松露探测器就是猪,它们生来便喜爱这种气味,寻找起松露来,猪鼻子比狗鼻子还要灵敏。
可问题在于,真的找到松露时,猪是不可能摇摇尾巴指示方向,然后便退下的——它非得吃了它的战利品不可。
要分散一头猪的注意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若是试过和一头为美食而发狂的猪讲道理,便知道我的意思了。
而且猪的体形庞大,你也不能轻易地用一只手拦住它,好空出另一只手来抢救松露。
一头猪至少有一百二十磅重,犯起犟脾气来,意志坚定得很。
你尽可以放手一试,反正它绝不让步。
既然猪生来带有这样严重的缺陷,体重更轻、更听话的狗狗变得越来越受欢迎,也就不足为怪了。
狗与猪不同,它们对松露并没有天生的嗜好,所以必须进行专门的训练。
首先,你得给这只狗一些它喜欢的食物——比如一片当地的大红肠——将它在松露上蹭一蹭,或是在松露汁里蘸一蘸,狗儿便会将松露的气味与美味大餐联系起来。
你对松露的喜爱会渐渐感染这条狗,倘若你足够幸运,拥有一条特别机灵的狗,那么进展可能相当神速。
几周或几个月后,狗儿便为野外勘测做好了准备。
如果你的训练足够充分,狗儿的性格适合做这份工作,同时你也知道该往哪个方向 去找,你会发现自己拥有了一只“松露探测狗”,它能够引领你走向开掘地下宝藏的道路。
等狗儿开始抓刨泥土时,拿出一些香肠把它引开,然后,你再小心翼翼地挖出那一团貌似“黑黄金”的东西就可以了。
(当地人便是这样称呼松露的,因为松露内部是一种极其深沉而浓郁的黑色。
若是与松露放在一处,连黑橄榄也会被衬出几分苍白。
) 对于那些既没有猪,也没有狗的可怜人来说,还有第三个办法。
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这一点仍是必需的,但是这一次,你还得等待合适的天气。
看到阳光洒在一棵可能长着松露的橡树树根上,你要小心凑过去,拿一根棍子,绕着树干的底部轻轻地戳。
如果看到受惊的苍蝇从灌木丛中直直飞起,看准这个位置往下挖。
你刚才打搅的可能是一种特殊的苍蝇,它们祖祖辈辈都喜欢将卵产在松露上(无疑给松露增加了一种妙不可言的风味)。
沃克吕兹的农夫最喜欢这种方法,因为拿根棍子四处转悠总比带着一头猪走动要低调些,要保守秘密也更容易些。
松露猎人与精明的记者一样,懂得保护自己的资源。
如你所见,挖松露是一项费力、肮脏并且可能徒劳无功的营生。
说到肮脏,恐怕松露的售卖和分销环节才是最不可告人的。
无可否认,关于松露的负面消息,并没有达到数年前爆出的波尔多葡萄酒丑闻那种程度,但坊间的确流传着一些说法,称没有一桩松露买卖是完全诚信公平的。
倘若有哪个购买松露的客户莽撞地对松露贩子提起这些居心叵测的谣言,对方的反应一般是无辜地耸耸肩,表示不相信人类会堕落到如此地步。
因此,接下来我将描述的所谓松露骗局,都缺少可考证的事实依据。
第一种骗局,就算它真的存在,也没有任何方法能够证实。
法国有些地区因为盛产某种顶级食材而名声在外。
比如,尼永出产顶好的 橄榄,第戎种植优质芥末,卡瓦永有着最美味的甜瓜,诺曼底则提供最香浓的奶油。
至于最上等的松露,一般公认来自法国西南部的佩里戈尔。
人们自然愿意为这里的松露掏更多的钱。
可是,你怎么知道自己在卡奥尔买来的松露,不是从几百公里之外的沃克吕兹挖出来的呢?除非你认识自己的供货商,而且百分之百地信任他,否则松露的来处就无从鉴定。
据估计,在佩里戈尔售卖的松露中,产自别处而被人为划成“本地户口”的占到百分之五
十。
此外还有一种神秘现象:从离开地面到躺在秤上的这段时间当中,松露不知怎的会凭空增加重量。
兴许是有人为它裹上一层新的泥土,充当礼品包装吧。
也可能是有一种比松露更重的物质,莫名其妙地钻到松露内部去了——一刀将松露切成两半,才会看到一块金属赫然出现在刀刃下,在此之前,你只会被完全蒙在鼓里。
听多了这样的故事,你可能决定将购买新鲜松露的重任留给专家,自己则采取更为稳妥的做法——去买松露罐头。
虽然松露的风味可能有些打折,但松露的美味不会变,昂贵的价格也不会变。
可是有一点可能会变,那就是“产自法国”。
据说,一些贴着法国标签的法国松露罐头,里面装的实际上是产自意大利或西班牙的松露。
如果这是真的,这一定是欧盟国家之间盈利最丰厚、保密程度最高的合作行为了。
虽然欺诈的风言风语始终萦绕不去,而且价格年年上涨,法国人却依旧循味而至,为松露大方解囊,其中还不乏一些值得诉诸笔端的慷慨精神和热爱美食的喜悦。
以下试举一例。
我在本地最喜欢的一家餐厅,目前尚未引起《米其林指南》评审员的注意,因此得以保留着原始风貌。
至于为何没能吸引评审员,兴许是因为它同时也是一家村庄酒吧,同时兼具滚球俱乐部的身份,那里没那么多的软垫,装饰也不够浮夸吧。
老人在前面玩牌,客人在后面吃饭,以我的经验看来,他们的菜式至少达到米其林一星的标准。
价格也颇为合理。
店主负责烹饪,一位太太,即店主的妻子负责招呼客人点菜,其他家庭成员则在店堂和厨房帮忙打下手。
这是一家舒适的社区餐厅,似乎并未铆着劲儿要给自己镀上一层金,将天才厨师变成招牌,把令人愉悦的餐厅变成公款消费的殿堂。
主厨是一位新鲜松露的忠实拥趸。
他有自己的供货商,跟大家一样用现金结账,没有可以作为付款凭证的收据。
对他而言,这是一笔可观且合法的经营成本,但却无法从餐厅的利润中扣除,因为没有任何书面依据能够证明这笔钱花了出去。
与此同时,主厨不肯因涨价而让自己的客人们不快——哪怕是一份堆满了松露的菜肴,依旧维持老价钱。
(在普罗旺斯的冬天,前来光顾的食客基本都是当地人,他们花钱很谨慎。
可以大手大脚花钱的日子通常要等到复活节以后。
) 我在十二月的一个寒夜到那家餐厅去用餐。
送餐桌上的铜锅里装着价值几千法郎的松露。
菜单上印着一道菜名:主厨推荐的新鲜松露蛋卷。
原材料的成本与菜单价格严重失衡,餐厅的女主人却尽力表现得面不改色。
我问她丈夫这样做的原因。
她耸耸肩——双肩耸起,双眉上挑,嘴角却往下耷拉——“大家开心就好。
”她说。
我点了蛋卷,那滋味简直绝了。
写给白松露的拥趸:顶级白松露来自皮埃蒙特,很不幸,皮埃蒙特地区位于意大利,而且法国人是彻头彻尾的极端民族主义者,所以,白松露在此地远不像它的黑色表兄那般受人待见。
珍贵的老物件 此事已经演变成一种小型运动。
从曼哈顿苏荷区和格林尼治村美轮美奂的精品店到巴黎和伦敦的跳蚤市场,从纽约上州到洛杉矶起伏的柏油路,成千上万人耗费一个又一个周末的下午,满怀希冀地在别人家的旧物堆里挑挑拣拣,希望能够有所斩获。
这项风靡一时的运动甚至催生了一个俗气的专用词:我们去“淘古玩”吧。
十八世纪的尿壶,密布虫眼的大衣橱,维多利亚时代阴郁的胖仙女裸体像,遍布裂纹、模糊不清的镜子,这些东西到底魅力何在?我们方便舒适的家里真的需要添置一个由大象后腿制成的伞架、带十分之一坡度的长餐桌、破旧不堪且摇摇晃晃的长柄锅、痰盂或烛台吗?不,当然不需要。
但是我们会抢着买,出价往往高得不可思议,还为自己慧眼识珠而沾沾自喜。
这蒙尘的古董虽然散发着一股积攒了上百年的灰尘味儿,而且里里外外都需要修复,但真是买值了。
为了满足我们的收藏癖,一个国际产业正在茁壮成长,蒸蒸日上。
它将化妆台从威尔士运到加利福尼亚,将被褥从宾夕法尼亚送到日内瓦,将长翅膀的小天使从意大利运到曼哈顿——它们横跨大西洋,每经一次转手,价格便要加上好几个零。
可我们还是会买。
这是为什么? 最常见的理由要归功于人类永不磨灭的乐观精神(历史已经证实,这种精神常常被用错地方,招致危险):我们相信自己买到了便 宜货。
犯错和付出惨重代价的都是别人,不是我们,虽然所有经验都告诉我们,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占的便宜。
若是朋友们一听到我们购买的新艺术派衣帽架的价格便大惊失色,的确会影响我们对短期回报的信心。
但是,我们会死死抓住长期投资这根救命稻草不放。
也许现在看来是挺贵的,但是等上五年你再瞧吧。
古董商——一个罔顾装潢潮流的职业乐观主义者——说了,衣帽架的价格准会飙升的。
这种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若是真的实现,几百美元的衣帽架就能卖出好几千。
可是,除非你干的恰好是古董买卖的行当,否则你并不会真正在意这一点。
真正痴迷古董的人都是名副其实的业余爱好者,买古董是出于喜爱,是一种快乐的放纵,一种能从中获得无数满足感的嗜好。
其满足感之一便是喜爱老物件更胜过新的。
当然喽,老旧的松木抽屉柜不会像上星期在北卡罗来纳州工厂刚拼装好的新家具那样实用,它会有一些翘曲和变形,抽屉会卡住,把手可能有些松动。
尽管如此,它自有一种无法复制的魅力,足以抵消所有的瑕疵。
经年的使用将木头摩挲得十分光滑,泛着温润的光泽。
它的形状不是特别规则,因为它是由手工切割、刨平和组装而成。
手工艺人的个性渗入了这件古董之中,它是独一无二的。
于是你决定买下它。
对于业余爱好者而言,达成交易的前戏本身就是一件乐事。
这一刻,你会脱去鉴赏优雅古物的品鉴家这层身份,摇身变为执拗的小贩、讨价还价的高手、买便宜货的行家——实际上,你先得破译价格标签上那些不知所云的符号,才能够成为这样的人。
许多古董商人都拿密码为古董标价,这习惯真是令人厌烦。
有时候是一对一地用字母直接代替数字,A等于
1,D等于
4,以此类推。
但更常见的情况,是古董商为标签上的字母赋予极为复杂的含义,除了他本人之外,其他人都看得云里雾里。
这不,我们发现自己的抽屉柜上清晰地标记着“XPT”。
这是什么意思?我出XOS元立刻买下,他肯吗?这无赖就不能像美国著名的布鲁明戴尔商场那样直接标上美元和美分吗?他在玩什么把戏? 这个把戏的名字就叫作“看人出价”。
你端详那个抽屉柜的时候,古董商也在看你,你们站在不同的立场,思考着同一个问题:多少钱?你的穿着,你的购买意愿的强烈程度,他的出售意愿的强烈程度,都可能引起价格的强烈波动。
但你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这是古董商的小把戏之
一。
倒也不必因此而苦恼,因为你也可以耍花样。
把对方叫过来,让他出个价。
不论他报出的数字是多少,一概不理。
不,不,你说,给我个同行价。
(通常要低得多。
) 这位古董商会眯起眼睛打量你:你真的也是一名古董商,还是裹着笔挺西装的强盗?你给他一张名片,让他看你的支票簿,上面赫然 印着证据:库柏古董,仿古家具,看货需预约。
我认识一个人,多年来他一直是这么做的,如今他的房子已经以“特惠同行价”装修完毕,虽然他并不比屠夫家养的狗更像一个古董商。
我问他,这算不算一种欺诈,就连颠倒黑白的法官也会称其为“不实陈述”的骗局吧。
他只是咧嘴一笑。
你不知道吗?大部分的古 董,当它们终于在某个人的家里落脚之前,都曾在许多古董商手中被来回倒腾许多年。
他说自己耍的小伎俩,不过是为了帮助古董商将囤积的货物尽快卖出而已,是在帮他们赚钱。
然后古董商才能从别的同行那儿购进更多古董。
照他看来,他是在给整个行业添砖加瓦。
你也许不愿意伪装成一位正经的古董商,那么退一步说,你也不可一时冲动立刻按对方的出价交钱。
你得讲价,但千万别挑这古董的毛病,尤其是那些岁月留下的痕迹,比如怎么腿摇摇晃晃的啦,到处是长年累积下来的斑点啦,这里有凹痕,那里有伤疤啦。
古董商正巴不得你这么做呢。
实际上,如果你不将这些瑕疵一一指出来,他才真的难过。
这些印记也许是他在工作室里捣鼓了好些天,才弄上去的。
让某个物件在一夜之间变旧,本身也是一种艺术。
说是“折磨”它也可以。
一个具有天分的做旧匠人,利用生锈的钉子、浮石和一种油烟和蜂蜡的混合物,就能做出逼真的效果,真的令人称奇。
还有更神奇的呢,他们能让三条腿的椅子突然长出第四条腿,能让表面坑坑洼洼的镶嵌细工家具恢复光滑和平整,还能将原本为小矮子打造的桌子拔到普通成年人的高度。
尽管这样的“修复”创意十足,叫人叹为观止,但总有一些令人扫兴的家伙特别喜欢贬低它们。
我们的朋友当中,总有那么一个自诩为专家的家伙,似乎他的人生目标就是为了告诉你,你买到了赝品。
你的愚蠢令他连连摇头,他会列出翔实的细节,将你由于太过迟钝而未能发觉的破绽一一指出。
这东西不坏,他会说,但若要称其为古董,我可说不出口。
见鬼了,这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这件旧物能让你高兴,如果赝品做得足以乱真,又有谁在意呢?你买它来,只是为了使用,又不是要倒手卖出去。
这位古董万事通真让人讨厌,应当把他 锁进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最深处,让他去研究前哥伦布时期的坐浴盆才好呢。
不过,事情偶尔也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有时,一件真正的古董反倒被人随意处置,仿佛它不过是块胶合板。
有一次,我在曼哈顿逛一家古董商店,一个装修设计师带着他的客户进来了(我之所以这么推断,是因为他进店还不到十分钟,就轻轻松松花了几千美元)。
他在一张华美的十五世纪橡木餐桌前停下脚步——百分之百的真品,品相良好,一件稀有的宝物。
他听了价格后,眉头也没皱一下。
“我们买了,”他说,“但是你得把桌面锯掉两英尺,不然没法放进早餐室里头。
” 古董商惊呆了。
我不忍心见到别人内心纠结挣扎的样子,便赶紧离开了。
因此,我没看到他究竟是卖掉了那张桌子,还是守住了自己的原则。
就我个人而言,我喜欢把古董利用起来,而非仅仅当作摆设。
但我忍不住好奇,如果制作那张桌子的匠人知道自己的作品为了被放进早餐间而被削去一部分,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这些年来,我被各种各样的古董吸引,称得上是博爱了,但没有一样是精通的。
我喜欢齐彭代尔[1]式的椅子、中国瓷器、厨房物件、拉利克[2]的玻璃工艺品、乔治王时代风格的抽屉桌——总的来说,除了艺术品之外的一切我都喜欢。
艺术品是一个自成一体的世界,而且价格实在过高。
虽然我有志要做一名收藏家,可惜的是,我已经明白,自己的天性并未赋予我与这志向相符的能力。
如果家中摆放的物品连碰也不能碰,还必须轻手轻脚地绕道而行,想必我是无法忍受的。
是椅子就该让人坐,是餐桌就该在上面吃东西,是玻璃杯就该盛酒,是床就该让人随意躺卧,而不必感觉自己在亵渎什么,担心把什 么弄坏了,害怕承受经济损失。
如今,我使用的家具物件,要么十分结实牢靠,要么就是可以轻易找得到替代品的。
没错,它们或许古老而沧桑,但很结实。
脆弱的东西,我总是躲得远远的。
还有一些事也是我极力要避免的,如果你不是什么绝世大富豪,同样也该对其敬而远之。
那就是时髦的拍卖会。
那种身着貂皮大衣,胳膊下夹着光滑的目录,亲临大型拍卖会的人,与你我不是同一类人。
他们也许是声名赫赫的古董商,也许是基金会的专业竞买人,或者干脆就是个顶级大富豪,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财大气粗。
当这些财大气粗的人同时出现在火爆的竞价现场,价格会在数秒之间接连创下新高。
如果你出于好奇,决定旁观这一掷千金的狂欢,必须将按兵不动的黄金法则谨记在心。
哪怕你只是心不在焉地挠了挠耳朵,也有可能吸引拍卖师的目光,接下来,你便发现自己一手拿着一个十二世纪的放血杯,一手拿着账单,那是一个必须抵押房产才能贷款偿付的数目。
你还是去关注新艺术风格的衣帽架吧,这样比较安全。
[1]托马斯·齐彭代尔(ThomasChippendale,1718-1779),18世纪英国杰出的家具设计师和制作家,被誉为“欧洲家具之父”。
[2]勒内·拉利克(RenéLalique,1860-1945),法国杰出的装饰艺术宗师,约从1910年开始尝试玻璃材料,以香水瓶设计为契机开启了对艺术玻璃的发展与革新。
家有用人 我希望每天读早报之前,已经有人把它熨平;我希望我的皮鞋被妥善地放入鞋撑,然后擦得锃亮;我希望有专职司机替我开车,自己则坐在后排优哉游哉;我希望有人为我铺床,为我洗碗,为我修剪草坪,为我斟酒,为我接电话,总之各项日常琐事都有人替我料理,不着痕迹,干净利落。
而我的时间则用来心无旁骛地思考大事,比如晚餐配什么酒,下一届村主任选举时该选谁。
这才是理想的生活,但需要钱,以及用人。
拥有专属用人的好处有目共睹,乍看上去叫人好不向往。
所以有许多年轻人,还没把事情想明白,便兴冲冲地找起男管家和女佣来。
你也许相信,也许不信,但我得说,这其中也有弊端,只是没那么明显。
这一点我将在后文详谈,首先要说点儿中听的。
有用人帮忙,最显而易见的好处是不用面对那些不喜欢、不舒服、可能带来危险的事情,替你省去不少麻烦。
用人们替你打点日常生活中所有琐碎却必不可少的细节,比如处理垃圾,每天清晨为你搭配外出服装,随时补充酒水存货。
你可以叫他负责圣诞节的采购,也可以派他替你在电影院排队,好让你安心把晚餐吃完,或者把他支到乡下去,替你把乡间宅院打扫干净,甚至叫他横卧街头,永远替你占着停车位。
倘若不小心闯入一个声名狼藉的街区,只要身边有个大块头的随从,你便可以胆壮气粗了。
你只管去找出租车,与抢劫犯周旋的任务就交给他吧。
除了能为你带来切实的方便以外,用人也是一种社会资产。
他们能凸显主人的尊贵,尤其是散发着异国气质且不会说英语的用人。
我个人最喜欢的是流亡在外的波兰贵族后裔。
或者,也可以根据世界各国用人之特长来做选择:法国的厨子(舒芙蕾做得美味绝伦),英国的贴身男佣(深谙服装穿搭之道),德国的私人司机(对付机械是把好手)。
具体用什么样的用人,要视你说的哪一种语言,以及你家房子规模来定。
不幸的是,家中有用人的坏处也随之凸显出来。
哪怕用人个头再小,也必须占用房屋里的空间。
他们必须有自己的房间,否则你可能在自己的卧室里一次次被清洁女工绊倒,与男管家为选择电视节目争论不休。
过去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啊,尽管将用人们往阁楼里一塞了事,他们会就着一星摇晃不定的烛光,将银器擦得雪亮。
可是如今,用人们的住所至少得有一间独立的卧室、一个卫生间以及一个起居室。
若是论舒适程度和装潢标准,自然不能与富丽堂皇的主人家比肩,可即便如此,若按当前的租金水平来折算,相当于你每月也额外掏了好几千美元。
兴许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真的,也许你宅心仁厚,乐于照顾自家的用人,衷心希望他们真的“宾至如归”。
他们自然会的。
不过俗话说“好人难做”,你虽然慷慨大方,却不知道自己在鼓励他们更加“不拘小节”,结果是他们俨然成了这个家的小辈。
很快,就像英国上层阶级说的,他们一定会“忘乎所以”,也就是说,处处显出对主人的不尊重,惹得你心头火起。
比如晚餐上菜时在你背后聊天,对你选择的领带和苏格兰威士忌说三道
四,对你的客人表现得过分熟络,要求增加假期,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也许你为人宽容,并不对此斤斤计较,以为这样就能过上平静悠闲的生活,可更糟的还在后面呢。
用人终将老去,变得脾气古怪,比如爱尔兰乡间有栋宅子的管家,晚餐后为主人端上咖啡时,总是一丝不挂,浑身还散发着陈年布什米尔威士忌的气味。
主人永远不会辞退他,部分是出于情感,部分是因为他与都柏林的赛马群体关系密切,但那都是题外话了。
最后一个隐患:倘若家中处处有用人,你的个人隐私将荡然无存。
试想一下:你在办公室苦熬了一天,回家后只想泡个热水澡,来一杯冰镇香槟,花上一小时安静地想想事情,好让自己恢复活力。
真是想得美啊!你宽衣解带的时候,衣服尚未落地已经被贴身男佣抓住。
你逃到浴室,以为能独自在这个热气氤氲的地方待上一阵子,却看见女佣正用胳膊肘试水温,还问你是否需要她帮你搓背。
男管家拿着香槟走了进来。
贴身男佣从门后探出头来,询问你晚上的安排,以便他提前为你准备一套合适的行头。
浴室电话响了,是司机打来的,问你计划何时用车。
整个世界围绕着你不停旋转,虽然他们个个怀着关切和好意,却仍然如噩梦般骇人。
有用人在,独处便成了痴人说梦。
你选了一个房间,想在里面安静地沉思片刻,不知为何,他们总能在这个房间里找到需要处理的工作。
也许,他们是想证明自己没有偷懒,希望自己的勤奋有人见证,这是一种本能。
如果你恰好坐在图书室,过上一会儿就会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给书本的封面掸灰。
你回到自己的书房,他们会尾随而至,这次的任务是更换报夹。
再过上一会儿,听到西班牙俗语将用人描述成“避无可避的敌人”,你准会感到道尽了自己的心酸。
当然,你可以叫他们走开,让你一个人待会儿。
不过,除非你是那种面对一只英国可卡犬都能一脚踢开的铁石心肠的人,才不会被他 们缩手缩脚地从房间退出去时朝你投来的伤心而自责的眼神所影响。
否则你会追悔莫及,为自己的恶劣行径做出补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对他们过分和颜悦色。
无论如何,除非你非常谨慎,否则你的日常安排和性情都会受到共处一室的用人们的影响,最后你的生活像是围绕着他们打转。
那么,有变通之道吗?自己擦鞋,自己铺床,自己开车,将每一刻的闲暇空余时间都花在这些琐碎乏味的事上?身为公司领导,却被下属看到你那双粗糙的“家务手”?抱着满怀的卫生卷纸在超市被撞见?这一切你能忍受吗?与用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可能时时会被触怒,可如你一般身份尊贵、品味高雅的人,离了他们又怎么像话呢? 不必绝望。
我费了不少时日思考关于用人的两难问题,而且依我看,解决之道已然找到——你想要隐私,用人便尊重你的隐私;你需要服务,便有服务人员全天候供你差遣。
而且,除了不时给些小费之外,再不用多花一分钱。
现在每个公司都有一套现成的“服务班子”——清洁工、给电话消毒的女工、物流人员、司机、维修工、秘书,甚至还有令人头晕的高级别人员:私人行政助理。
你只需要用一个大胆且想象力十足的办法,将这个服务班子加以充分利用即可。
整套构架已经就位,只需一些细微的调整和补充,便可使其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只有两条原则需要坚守。
第一条是,你聘用的这些人都要纳入公司的职员名单。
第二条是,不要让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住进你家里。
你会需要两名司机——一位是你的专职司机,另一位负责接送从你家中进进出出的职员。
你还需要一位清洁工以及一位管家负责监 管、维护家中日常事务,一个品味不俗的男佣帮你打理衣柜。
然后,厨师总得要一个吧。
此外,也许你家的室内植物也需要专人照看,得保证你家每天都能换上新鲜的花儿。
一共七个人。
对于一家公司来说算得了什么?根本就不值一提。
一位董事长需要配备三名秘书、一名司机、一个开里尔喷气机的机长、一个讲演稿撰写人,以及至少一个在办公时间为他服务的助理。
与他相比,你的随行团队已经很精简了。
对了,你也许还得额外聘用一位侍酒师,替你好好打理酒窖。
当然喽,总有人会四下里嘀嘀咕咕地发牢骚,比如公司的财务或人事部门里某个好管闲事的家伙,但他们担心的不过是名目问题,而不是公司的规矩。
“‘贴身男佣’也列在职员名单里,太不像话了。
”他们会这么说,一听就是没事找事。
但你转念一想,也不无道理。
那么就换一个称呼——企业形象顾问或着装顾问,都可以。
只要听起来显得煞有介事,一本正经,也许就能避免非议。
于是厨师摇身一变成为家庭经济学家,其他几位也成功隐藏在公关部门那真伪难辨的保护色之下。
就这样,大功告成了!拥有听你差遣的用人、完全属于自己的家、最低廉的管理费用——想到此处,不如我也重返办公室,好好工作去吧。
能吸引我这么做的诱惑可不多,解决用人的问题可算是其中的一个。
为吝啬鬼美言 就其本质而言,奢侈的嗜好不仅能带来物质上的享受,而且因为只有少数幸运儿消费得起,因此更能带来心理上的满足。
倘若邻居、司机和送杂货的小工都能与你享受同样的生活水准,想必就算吃珩鸟蛋、穿四股纱线的羊绒衫也无法给你带来长久的满足。
社会历史的进程中曾出现过无数昂贵的嗜好,比如精神分析、旅游啦,可它们一旦降格到人人可得的地步,便再也不值得追逐了。
不过,但凡有哪种嗜好面临“降格”的危险,足智多谋的人类总是能够发明更为罕有,甚至更加奢侈的替代品。
值得一提的例外只有一个。
那便是圣诞节。
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它将自己营造成了一项全民参与的昂贵嗜好。
世上有数亿人享受(更可能是忍受)这个节日,其中大部分人都被它害得囊中羞涩。
起初,圣诞节不过是简单的宗教庆典,到如今已经演变为一场商业狂欢,耗费的金钱堪与五角大楼的预算相媲美。
随着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人们开始“冤冤相报”般互赠礼物。
平日里头脑清醒、处事稳重的人,到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却也不能免俗。
他们一头扎进那些诱人的礼物中,煞有介事地研究起来,这些礼物包括能用多种语言播报体重的体重器、铂金牙签、男用和女用的压力检测仪、鸵鸟皮办公用具套装、压花丝绒慢跑服、个性十足的十九世纪痰盂仿制品、在水下也能写字的钢笔、昂贵的煮蛋计时器、会弹跳的香皂、发光的卧室拖鞋。
每样都很鸡肋,却不至于糟糕到没机会送出去的地步,只是收到礼物的人可能会一脸震惊加尴尬。
若要解释这场席卷全球的购物狂欢因何而来,厚道一点的说法是,它源自人类心灵中与生俱来的慷慨,但我却不敢苟同。
在我看来,人们完全被“施比受更有福”这一错误的观念洗脑了。
而且我要将主要罪责归到一个恶人的身上。
他无名无姓,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年当中,他有十一个月踪影全无,大家盼着他被一大口鱼子酱噎死,被他自己拥有的数不清的小电器中的一件电死,可事实上并没有。
十二月一到,他便再次露脸,从他那位于三十六层的三居室套房里跑出来,挑唆我们将钱财挥霍一空。
很显然,这个人就是“应有尽有先生”。
怎么就没人给他一瓶香槟、一本好书,叫他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让我们继续过太平日子呢?真是个不解之谜。
这个混蛋已经应有尽有,我们为何还要不断给予他、满足他贪婪的胃口?同样成谜的还有他那明显更需要救济的表兄,穷得叮当响的“一无所有先生”。
他被遗忘在地下室里,憔悴黯然,连一条能让人精神一振的真丝内裤也得不到,我指的是那种绣着名字的首字母、带军装式斜纹的真丝内裤。
不过,圣诞节跟生活一样,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即便你非常幸运,不认识这么一位“应有尽有先生”,要做到无债一身轻地迎接新年也难于上青天。
身为一个大方慷慨、做事有条不紊的人,你总要费些思量,寻觅妥帖的礼物送人。
礼物不能太贵,也不至于廉价,送给朋友、爱人、秘书、和气而年迈的赌注登记人,以及在过去十一个月中点缀了你的生活、值得感谢的各色人等。
可惜百密一疏,事到临头总会有两个方面的势力同时朝你的钱包发起伏击,导致精心策划的预算变为赤字。
一方伏兵是忠心耿耿的服务人员。
你一整年也没跟他们打过几次照面,他们竟然时刻惦记着你的福祉,可真是够叫人惊讶的。
从十二月初开始,他们不知从哪儿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利用喜气洋洋的小纸条和卡片传情达意,祝福你节日快乐,祝愿你来年能够继续享受快捷的垃圾回收服务、熨得笔挺的衬衫、安全的停车场、干净的电梯、巡逻到位的公寓大厅以及无故障的下水管道。
倘若你对这些暗示视而不见,那可得小心了,来年你家的垃圾可能无人收取,衬衣领子被烫得焦黄,汽车挡泥板坑坑洼洼,门卫总是冷若冰霜,水管工对你的求助充耳不闻。
但是至少,你用不着为这些人跑去购物,他们想要的东西要更私人化一些,即原本你辛苦挣来给自己用的东西:钱。
更叫人始料未及的是来自另一方的攻击,它总在最后一刻出现,打得人措手不及,你只得花大价钱勉力应付过去。
你以为自己和某人的交情仅限于互赠圣诞卡片而已,不料对方突然单方面将你们的关系提升为亲密友人,并送给你一个包装精美的硕大礼物盒,上面真挚地贴着标签。
也许盒子里装的是一个丑得出类拔萃的白蜡花盆架,也许此时圣诞节已迫在眉睫,你可以用来购物的时间只剩下四个小时。
可这是个心意问题,如果不回礼,整个假期你都会深深地感到内疚。
于是你忍痛放弃与销售分析部那个金发美人儿小酌一番的安排,鼓起勇气冲进商店,加入抢红了眼的最后一分钟采购大队。
毋庸置疑,在平安夜,要做到理性购物纯属痴心妄想。
你仿佛处在一群拿着赊购卡的猛兽之中,他们推推搡搡、见什么抢什么,还用包装精美的钝物撞你的腰。
在这样的抢购狂潮中,没有人在乎礼貌不礼貌。
大家行行好!别挡着我!我先看见的!你惦记着赶紧逃离这座疯人院,千万不可越陷越深。
你打算随便买个什么就好,至于价钱,管不了那么多了! 而“圣诞老人作坊”这家店的销售经理,早就对每年十二月都要上演的大规模抢购司空见惯了,也知道在这种时候,平日里的滞销货会瞬间被抢购一空。
因此,你会发现陈列出来的商品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你一边震惊地打量着柜台,一边理所当然地认为,任何一个脑袋瓜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将这样的东西送给朋友。
可实际上,他们不但可以,还真的这样做了。
而且那个收到礼物的朋友有时候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
这件让人尴尬的礼物可能以任何模样出现,但它总会凭借以下特质脱颖而出。
首先,你每次见到它都会皱眉——比如一个印着可爱箴言的靠垫,或是一个有着噩梦般配色的硕大装饰品。
它不会被损耗,也就是说,你找不到借口让它从你的客厅里消失,吃光了、用光了、磨破了之类的理由统统用不上。
最糟糕的是,你不想让送你这件礼物的人伤心。
他常来你家做客,而且进门之后的第一个举动,就是检查那件莫可名状的东西是否还打眼地杵在你那其余角落均无可挑剔的家里。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你得准备好几个柜子,专门收纳这些讨厌的玩意儿,只在赠送者到来之前才把它们拿出来掸掸灰。
他们见你对自己赠予的礼物如此关爱有加,自然大为感动,并牢牢记住在你生日那天,再次赠予你一件类似的玩意儿。
不过,时不时地也会有些出人意料的礼物,能够给心肠最硬、对节日格外冷漠的人带来一些快乐。
我有一个朋友,他对圣诞节非常厌恶,大概唯有对岳母的嫌恶可与之媲美。
岳母每年上门拜访的时节,便成了他一年中最郁郁寡欢的一段日子。
不过,某一年平安夜,岳母除了送他一条大众款式的领带外,还把流感也一并附送了。
于是,这位朋友一直卧病在床,直到岳母在元旦节离开那天也没起来。
虽然鼻 子堵得难受,他的心情却好得出奇。
他说,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不想把岳母送的礼物还回去。
可是,难道一说起圣诞节,我们就只能想到钱和礼物吗?这显然是不对的。
还有别的代价呢。
比如不得不参加的聚会,特别是那种老少几代齐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候。
曾有一位社会学家提出一种理论,圣诞节可能是最容易导致家庭纠纷的原因,在这方面,可与之一战的只有另外两个原因,一是邋遢的浴室使用习惯,二是婚外情。
而且我们不难发现他是如何得出这一结论的。
典型的节日聚会由孩子、父母和祖父母三代组成,这组合本身就够令人不安的了,如果邻居来坐一坐,世交朋友来喝上一杯,场面就更复杂了。
孩子们大清早五点便起了床,摔烂了几样不经摔的玩具,耗到十一点,正等着吃午餐。
中午十一点是一个大人们伸手拿酒瓶不会觉得有失体面的时刻,这时候,第一批访客到了。
小比利的玩具枪电子感十足地“咯咯”直响,立体声音响中传来颂歌节目洪亮的音乐声,大家顽强地扯着嗓门闲话家常,想用谈话声将这些杂音压下去。
祖父母觉得太吵了,又看不惯别人中午便放肆饮酒,便只能跑到厨房里去,却把火鸡给烧煳了。
客人们(你以为他们总是在上午就放开了肚皮喝酒吗?)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在你家待上一整天,或许因为他们也知道回家后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但是最终,他们还是乖乖离开了,因为你家午餐上桌了。
这可不是美国著名漫画家诺曼·洛克威尔的画作中常见的那种温馨场面。
小比利上午偷偷塞了一肚子的拐杖糖,迟早会闹肚子。
他的爸妈隐隐开始感到头痛,多半是蛋奶酒引起的。
祖父母一心只盼着睡个午觉。
可是统统没门儿。
天哪,这可是其乐融融的家庭圣诞聚会,哪怕困得睁不开眼,累得精疲力竭,随时要面对消化不良和饮酒过量 的后果,也一定要好好庆祝。
这一天很重要,不能以全家人死气沉沉地围坐在电视机前、个个满腹怒气却沉默不语的状态结束。
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拥有超人的耐心和毅力才行。
说到此处还是暂时打住吧,虽然圣诞节一直持续到一月的最后几天才会正式结束,同时如约而至的还有一张又一张的账单。
你愁眉苦脸地看着它们,准会高兴地想起文学史上最容易被人低估的人物之
一。
亲爱的守财奴,愿他安好。
若是有他在,绝不会允许你陷入这样狼狈的局面,面对“应有尽有先生”,他只会说一个字:呸! 新年快乐。
保暖有道 冬天的蒙古寒冷刺骨。
风呼啸着吹过永冻层,慢跑在此地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运动。
当地人时常得喝上点儿朗姆酒或热牦牛奶,以防身体被冻僵。
这儿冷得简直能把毛帽子的护耳都冻掉。
但是,也有些“蒙古土著”,在温度低至零下的日子里依旧活力四射。
空气中那一点寒意对它们毫无威胁,甚至还令它们感到几分振奋。
实际上,它们简直称得上是“行走的毛衣”。
它们从鼻尖到脚底都被严严实实地裹在一种纯天然且效用极强的防冻剂当中,与外界的空气严密地隔绝开来。
你永远也不会见到一头克什米尔山羊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蒙古的纯羊绒被公认为是最好的保暖材料,以单位重量的保暖效果来看,远胜其他的天然纤维。
山羊有两层绒毛用来挡风。
最外面的是一层粗粗的毛,叫针毛。
第二层,也就是内层,是更加细密的绒毛。
这层细密的绒毛才会变成有朝一日在你的衣柜中占据一席之地的羊绒衫。
除了轻盈和温暖之外,它还具有一种柔软的手感,摸上去极其细腻,很容易识别。
就算闭上眼睛,单靠手指触摸,你也能从一堆衣服里将羊绒衫挑出来。
当然喽,它的昂贵也是毋庸置疑的。
一分钱一分货嘛。
只有骆马绒——来自生活在南美洲山间的一种特殊的骆驼——比羊绒更昂贵。
而且羊绒的价格永远高得惊人,鲜有下降的时候。
部分原因是这种材 质的优质和稀有,另一部分则是由于人们仍然使用源自中世纪的传统方法获取和加工羊绒。
将山羊绒毛转制成服装,需要经历非常繁琐的步骤,耗费大量人工,而且可能受到各种不定因素的影响。
其中最难控制和预料的因素之
一,便是羊绒提供者的性需求。
克什米尔山羊无法像笼养鸡那样关起来大量繁殖。
它们与人类一样,需要私密的空间和时间谈情说爱,而且每年能够获取多少羊绒,是完全无法精准估计的。
这是一种纯粹天生天养的商品,和所有商品一样,价格会有浮动,不过对羊绒而言,价格上涨往往更为常见。
倘若能像剃绵羊毛那样剃羊绒,整个过程会变得略微简单些,价格也便宜一些,但实在是不能。
细密的内层羊绒自脱落后便缠结起来,藏在较粗的外层羊毛之间。
获取羊绒的唯一方法是由人将它梳下来,一次只能梳一头羊,而且从每头羊身上得到的绒毛仅有几盎司而已。
当然,首先还得把那头羊抓住。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速成的活儿,相信你此刻已经能够看出几分端倪来了。
羊绒被梳下来后,不经任何处理就要被运走。
这个过程中用到的运输方式和工具会让联邦快递的总裁噩梦连连。
被牦牛驮着、被马背着、被木筏或舢板载着,羊绒一路被晃晃悠悠地送到某个仓库,再从这里装上船,运往海外。
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送到库房后,要将羊绒按照灰色、棕色和白色进行分类。
这活儿听起来很简单,而实际呢,只有受过五年以上专门训练的人才能胜任。
然后是冲洗羊绒,洗去长在前主人身上时积存的油脂。
下一步骤是进行分拣,挑出掺杂在羊绒中的外层粗毛团。
这一步完成之后,剩下的羊绒大概只有先前的一半那么多了,它们细腻柔滑,是精品中的 精品——这便是用以制作动辄上千元售价的休闲外套和围巾的材料,制成品一旦上身,会令穿着者有一种接受按摩的舒适感。
羊绒织物并非完全相同。
你会发现,依据不同的用途,它们各自有着不同的重量和厚度。
从理论上来说,从羊绒呢帽到羊绒鞋,你完全可以为全身置备羊绒制品,但实际上我认为还是有些限制需要考虑的。
尽管我打心眼里喜欢羊绒,但也有过一两次付出金钱却以失望告终的尝试。
比如羊绒袜子,光是想一想它能为双脚提供多么细致的呵护都叫人心潮澎湃。
将脚趾头裹在温暖而舒适的钞票中四处游走,还有比这更叫人欣喜的事吗?欣喜是欣喜,但是好景不长——至少对我而言不够长。
或许是因为我的脚跟太无情,太粗鲁,又或许是因为我的脚步太野蛮,太有气势,反正我发现,就算尽量缩减走路的时间,一双羊绒袜顶多也只能在穿上一天后保持完好无损。
穿过一整天,下次再穿时,它们一定会过早发展出“斑秃”。
不是一个脚趾肆意妄为地从袜尖冒了出来,就是脚跟从后方跑出来透气。
最后,虽然千般无奈,我也只得放弃羊绒袜。
裤子的问题与之类似,只是没这么严重。
就算是全衬里的羊绒裤,也容易在臀部和膝盖处形成鼓包,使穿着者显得无精打采。
如果你打定主意要买条羊绒裤来遮住下半身,除了整天站得笔直之外,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选择羊绒与羊毛或羊绒与丝线的混纺面料。
它肯定不如纯羊绒那样柔软,但是在保持裤型方面表现更好一些。
至于上半身,你就尽情地用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来呵护吧。
一件羊绒长大衣,衣料上密布着软绒毛,介于丝绒和皮毛之间的质感足够使你毫无惧色地挑战麦迪逊大道的风寒指数,或是抵御明尼苏达州爱斯 基摩人面对的严冬,与此同时,你绝对不会有穿笨拙长大衣时的那种沉重感,仿佛将祖母的扶手椅穿在了身上一样。
还有,你的裁缝也会告诉你,剪裁羊绒面料实在是一大乐事。
脱下外层的衣服后,我们就可以见到你的休闲外套了。
与最外层的衣服相比,休闲外套的保暖作用远不如其外观那么重要。
一个老道的羊绒衫探子——这本事用不着多长时间就能练成——从十英尺开外便能认出一件纯羊绒的休闲外套。
即使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一样看得出它出奇的柔软,没有一处生硬的褶皱。
女人对这类物品天生敏感,倘若有一件羊绒休闲外套出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们总会忍不住伸出手去摸。
如果你穿着一件羊绒衫,可得做好被人家摸遍全身的准备。
不过这也不算人生中最惨的遭遇啦。
除去非常怕冷的人之外,对普通人而言,备齐这些羊绒衣物,一年四季便足够应付了。
不过,还有一种更为细腻的羊绒衫是可以穿在休闲外套里面的。
这里说的都是单股羊绒线织成的衣服,其重量在羊绒衫中最为常见。
双股线羊绒制品的重量较之单股的翻了一倍,温暖翻倍,价钱也随之翻倍。
至于羊绒衫中的顶级精品,也就是四股线羊绒制品,则必须妥善保存,离那些手指轻佻的女人越远越好。
我是四股线羊绒衫的忠实拥趸,对其真可谓一往情深。
为了将它露在外头,连“我很少穿休闲外套”这种站不住脚的借口也扯得出来。
实际上,除非你的休闲外套宽大得如同一顶帐篷,否则根本不可能把四股线羊绒衫穿在里面,因为这种羊绒衫太暖和,太奢华了,而且厚得不可思议,在上面添任何衣服都属浪费。
论保暖性能,它顶得上十件普通毛衣——价钱也几乎足够买上十件毛衣了。
(倘若有人为如此一掷千金的行为感到疑虑,我向他们推荐四股线的羊绒围巾。
将它绕在脖子上,在最冷的天气出去溜达一阵子,你自然就懂了。
尽管 身体的其他部位冻得发僵,可是下巴到胸口那片地方一直维持着融融的暖意。
) 越来越多的人希望拥有一件柔软舒适的羊绒衫,与此同时,要买件羊绒衫也变得方便多了:每一间高级男装店(特别是那种自诩为“绅士必备服饰提供商”的店)都备有一批货可供选择,它们被陈列在玻璃柜里,在店中租金最贵的角落进行展示。
不过,倘若你将买羊绒视作头等大事,便少不得携带自己的美国运通卡赶赴伦敦朝圣,到汇聚全球奢侈品的伯灵顿拱廊街[1]去探访一番。
伯灵顿拱廊街正对着皮卡迪利大街,长约二百五十码,还没有两条头对头拼接而成的围巾宽。
它有着玻璃拱顶和一尘不染的橱窗。
身着传统制服的侍卫四处巡逻,维护此地的治安,教人们保持体面的举止,使商场保持高雅的购物氛围。
此处的规矩是不许吹口哨,不许跑动。
在这条富丽堂皇的短短拱廊里,你会看到无数精美奢华的羊绒制品,它们被堆放在橱窗里和柜台上,一切颜色和厚度的应有尽有。
商场主要被四大零售商瓜分,分别是羊绒针织领域的四大巨头——柏克(Berk)、费雪(Fisher)、罗德(Lord)和皮尔(Peal)——各种经典款式的羊绒服装配饰在这里可以一网打尽。
每一家的价钱略有出入,但不会有太大差距,便宜的羊绒制品是不存在的。
只有在羊绒的淡季,也就是英国人大言不惭地称之为“盛夏”的时节,才可能发现一丝降价的曙光。
你若是够幸运,可能在八月份遇上限量清仓特卖——不是那种粗俗的大甩卖,只是价格标签看上去明显更照顾客人的感受罢了。
我一般就在八月买羊绒衫,费雪先生则是我要拜访的人。
我喜欢他们家的款式,我也喜欢他本人。
今年费雪先生那儿传来的消息可不乐观。
从羊身上直接梳下来未经处理的羊绒价格已经涨到每公斤五百五十美元。
一件四股线的羊绒衫,一般比半公斤略重一点,价格不可能少于一千美元。
明年的价格还可能更高。
但是该死的山羊就是不肯合作,又能拿它们怎么办呢? [1]于1819年正式开业,是英国最古老、历史最悠久的购物广场之
一。
满口黑珍珠 在英语单词中,看一眼就能叫人同时联想到财富、特权和某一种人间至味的,可谓寥寥无几。
〔词组不算,连“洛克菲勒生蚝”(oystersRockefeller)或“给我剥颗葡萄”(Peelmeagrape)这样的也不行。
〕这是一场佼佼者的聚会,是语言高堂里的至上荣誉,其中看似最不可能、却早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的,是一种经过加工的油腻的鱼子。
鱼子酱。
你瞧!一提到这个词,你一准开始想入非非了,想象自己一边品尝着这长盛不衰的人间珍馐,一边与富商、美女共聚一堂,觥筹交错的场景。
两千年来,鱼子酱一直备受世人追捧。
公元前四世纪,它就出现在亚里士多德的笔下,从那之后,越来越多的作家对其赞不绝口,比如法国人文主义作家拉伯雷,鼎鼎有名的莎士比亚以及英国讽刺小说家伊夫林·沃,他们都在作品中将鱼子酱的美味描绘得淋漓尽致。
还有一位又一位烹饪大师,借助这奢华的食物,将我们从满是肉丸子的生活中解救出来。
许多古老而罕有的美食,由于人类口味的演化或法律的变更而不复出现,比如百灵鸟的舌、火烈鸟的脑、烤天鹅、孔雀胸,以及其他种种。
但鱼子酱一直供人们享用至今。
不错,多数人没有这个口福,不过话说回来,它若是与猪排或汉堡一样廉价又泛滥,吃在嘴里时,恐怕有一半的乐趣早已荡然无存了。
比如你在快餐店点了一份鱼子酱配芝麻面包,味道还在,却不觉得矜贵,你也失去了那份令人愉悦 的、掺杂着一丝自责的优越感。
正是由于这种感觉的存在,品味每一勺顺滑的鱼子酱时才多了不少乐趣。
严格来说,有一大类美其名曰“鱼子酱”的东西与鱼子酱根本不沾边。
它们也许是加工过的鱼子,吃起来也算美味,但可能来自圆鳍鱼、三文鱼、白鲑、鳕鱼,或是鱼类大家庭里另外几种结子的鱼。
在美国,只要将鱼的名字印在罐头或瓶子上,就能把加工过的鱼子充当鱼子酱出售。
而在法国,人们以至高无上的郑重对待口腹之欲,因此对鱼子酱的定义如对香槟一般一丝不苟,并且严格照此执行:只有鲟鱼的鱼子才担得起“鱼子酱”的称号。
命运和人类对鲟鱼一直不算仁慈。
一九〇〇年前后,它们还在哈德逊河和欧洲各地的河流里自在游弋。
可是从那时起,由于人类无节制的捕捞以及生活水域的环境破坏,鲟鱼几近灭绝,只剩少数荫庇之地供其生存。
目前,仅在里海、黑海,还有法国的吉伦特河等水域中,还能大量觅得它们的踪影。
鲟鱼本已够可怜的了,雪上加霜的是,里海的面积正在缩小。
(俄罗斯人堪称这世上吃鱼子酱最多的人,他们正努力实施补救措施,可是要将海水回填实在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工程。
) 在幸存的鲟鱼当中,最著名的两种分别是白鲟和闪光鲟,个头最大和最小的鲟鱼。
如果你认为自己足够有钱,记得找这两种鱼的鱼子就对了。
白鲟的身长能够达到十五英尺,重量超过一千磅,其中大约有百分之二十由鱼子构成。
白鲟的鱼子是颗粒最大的,结子耗费的时间也最长:雌鱼从成熟到产卵要花二十年。
闪光鲟重量大约五十磅,发育成熟需要七年,产的子最小。
如果只是捕捞鲟鱼,然后开膛取子那样简单,鱼子酱绝不会如现在这般昂贵,却也绝不会有这般美味。
鱼子的味道很清淡,鲟鱼的鱼子也不例外。
它是经过层层加工后,才成为鱼子酱的。
整个过程要求厨师手法娴熟、老道,处理鱼子的过程,就算将它称作一种艺术也毫不为过。
在短短十五分钟之内,必须依序完成十多个操作步骤,稍有拖延,鱼子的品质便直线下降,甚至失去被做成鱼子酱的资格。
首先,要将鲟鱼敲晕——不是杀死,杀死反而会加速鱼子变质的速度——然后将鱼子取出,筛选、清洗、滤水,准备就绪后,再交给一位传奇高手来处理,此人与身怀绝技的酿酒师一样,能够将取自大自然的原料升华为无上的美味。
实际上,这个为鱼子酱定级的人,即尝味师,或者不妨恰如其分地称其为鱼子酱大师,只有几分钟的时间用来评估,确定堆在自己面前的鱼子的味道和价格。
他用鼻子闻,用嘴尝,用眼睛看,用指尖感受,根据鱼子的大小、颜色、紧实程度、气味和味道来评定它的品级,并做出至关重要的决定:加多少盐?多一些还是少一些?盐可以将鱼子催熟为鱼子酱,同时不影响它原本的味道与口感的微妙融合。
等级越高,加盐越少,最高等级的鱼子加盐绝不会超过鱼子含量的百分之
五,可以称之为“马洛索鱼子酱”。
(“马洛索”在俄语中是“少盐”的意思。
但是在美国,这个标准可以放宽些,别怪我啰唆,美国这地方,对商品说明的标准不那么严格。
)盐渍后的鱼子要被装进筛子里摇晃,筛掉水分,然后封装在小容量的罐头里——两公斤,或四磅多一点儿——目的是防止上层的鱼子把下层的鱼子压爆。
由这一阶段开始,鱼子酱便需要进行冷藏,从里海运送至世界各地为 数不多的餐馆中。
这些餐馆的客人买得起至少五美元一口的鱼子酱,因此才享有此项优待。
事实上,想一想鲟鱼是多么珍稀,雌鱼成长多少年后才能产卵,还有那高超的处理技巧,加上运输的不易,便不难明白,为什么鱼子酱被誉为全世界最为昂贵的三种食物之一了(另外两种分别是藏红花和松露)。
从价格和盎司数的对比来看,这是一项需要慎重考虑的重大投资,与你购买的IBM股票或卧室墙上挂着的莫奈作品的不同之处在于,鱼子酱更美味一些。
与所有天然、娇气而稀有的事物一样,买鱼子酱时,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位信得过的供应商,他经手的鱼子酱数量必须足够多,才会不辞辛苦地用正确的方法储存鱼子酱。
鱼子酱没有特价,到最好的店去买永远不会出错,比如纽约的裴卓仙(Petrossian)或伦敦的福特纳姆和梅森百货(Fortnum&Mason)。
你的做派若像个真正的买家,不是像跑去蹭吃的,他们或许会允许你先尝后买。
不过,只有对自家鱼子酱的品质自信不疑的卖主,才会主动提供试吃服务,因此他们说的“免费试吃纯属多此一举”恰恰是值得信任的。
这么一想还真是讽刺。
一次别买太多,够你吃的量即可。
买到手后,千万别回公司,也别顺路跑去酒吧喝一杯,或在公园里闲溜达着看姑娘。
直接回家,把鱼子酱放进冰箱。
在密封的容器内,鱼子酱能够保存四星期左右。
打开包装后,理论上它们还能保存个几天,但实际情况常常是被吃个精光,一粒也剩不下。
现在,你开始面对一系列的选择。
它们可能很琐碎,却可能造成截然不同的结局:要么,你真的享用了一顿名副其实的鱼子酱大餐; 要么,你花了大价钱,得到的却是深深的失望。
选择列表的第一项,就是与你分享美味的伙伴。
有的人第一时间就该被判出局。
对美食毫无概念,吃什么都要加番茄酱的那种人,叫他自己去热狗摊上胡吃一通即可。
老板和态度友善的美国国税局检查员也该排除在外,他们若是因此认为你挣得比实际收入多很多,那可不好收场。
有业务往来的人会以为你故意示好,吃掉自己该得的分量还不肯罢休。
亲戚更是不值得。
选择范围越缩越小,只剩下一个亲密的朋友,抑或是你一生至爱,当然啦,那便是你自己。
鱼子酱就该一人独享,才不失为一顿叫你毕生难忘的大餐。
那么,佐餐的酒如何选择呢?按照惯例是选俄罗斯或波兰的伏特加。
提前将酒瓶冰镇起来,伏特加才会是冰的,入喉有刺痛感。
但是,千万不要尝试调味伏特加:它们的味道会与鱼子酱相冲突,而且往往会盖过后者。
就我个人而言,更喜欢那种没有甜味的香槟。
不仅能吃鱼子酱的“泡泡”,还能喝香槟里的泡泡,这么一想,真有些相映成趣的意境呢。
鱼子酱的准备和上菜过程往往被设计得十分复杂。
你常常见到人们在盘子里堆着五花八门的食物,它们可能掩盖甚至彻底毁掉鱼子酱的味道,可是人们花大价钱买下鱼子酱,难道不是为了第一时间品尝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味道吗?吃了一勺又一勺黏腻的酸奶油、鳀鱼片、酸豆碎、洋葱碎和白煮鸡蛋后,嘴里还能咂摸出什么来呢?也许还是很美味,但那绝不是鱼子酱的味道。
鱼子酱的最佳食用方法再简单不过:直接入口。
如果打算盛在盘子里吃,将盘子事先冷冻一下。
如果直接打开包装吃,将盛它的罐头或瓶子放置在一层碎冰上。
配上抹过无盐黄油的薄面包片、烤薄饼或 一两滴柠檬汁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倘若论及将鱼子酱送入口中的最后一段路途,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必须用一把勺子。
你也许见有的人——往往是那些将鱼子酱与风马牛不相及的食物,如切碎的洋葱和鸡蛋混在一起的人——用餐刀将鱼子酱与其他食物混起来涂到面包上,像是打算做花生酱三明治似的。
真是暴殄天物。
吃鱼子酱最为紧要的,也是人们如此费时费力地对其进行加工和运输的原因,就是为了保证鱼子入口时粒粒完整。
如此大费周章之后,你才能用舌头和上颚将它们一一碾碎,瞬间便能体验到那令人心花怒放的小小爆裂感。
如果鱼子已经被刀子压碎,就算塞上满满一口鱼子酱又能如何?高潮早已在面包片上发生过了,你的舌头无缘享受。
所以吃鱼子酱一定得用勺子。
鱼子酱的拥趸会就各种勺子的优劣展开讨论,并争得不可开交,吃鱼子酱俨然被他们视作生活中的神秘小仪式了。
奇怪的是,那些幸运儿出生时嘴里叼着的勺子——银勺——往往是该避而远之的,因为它会隐隐散发出金属的味道。
至于其他勺子,你就随便挑吧:金的、象牙的、木头的、珍珠的、牛角的,或者是——我的最爱——能够从熟食店抓上一把带回家的塑料短勺。
它们很柔软,拿在手里很轻,没有锋利的边缘会将鱼子刺破。
它们实用,卫生,用后即扔。
它们不会产生余味,而且一般是免费的。
我推荐这种勺子。
最后,你还需要决定在哪里,以及在何时宠溺自己。
在思考这个问题时,你会发现鱼子酱拥有一项不易觉察的优势:它把“方便”这个词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可以在床上吃,反正也不需要拿着刀叉,扭来扭去做危险的动作。
也可以在从公司回家的路上,坐在加长豪华车的后座上吃。
(算起来,一罐一盎司的鱼子酱,你若是慢慢享用,不时停下来喝点什么,再想想心事,足够从华尔街吃到公园大道了。
) 你可以在壁炉火焰前坐着吃,还可以一边暖暖和和地泡着澡一边吃。
无须布置精致的餐桌,也不用套上上千美元的燕尾服。
鱼子酱不需要任何配饰,便可以将自己的魅力发挥到极致。
这是一种适合好日子也适合坏日子的美食。
成功时作为犒赏,倒霉时充作抚慰。
当你将人生第一个百万美元收入囊中之时品尝它,一定美味至极,但在破产前来一份也许更为情有可原,恰好可作为你决不放弃的表态。
陷入爱河时可以吃,分手时也可以吃。
无论何时,都有理由来一份鱼子酱,要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也可以只是为了健康而吃。
据说鱼子酱对身体大有裨益。
一盎司鱼子酱所含的热量不过七十四卡路里,你得吃掉好几万美元才有可能发福。
鱼子酱还被当作催情药,据说也是一种缓解宿醉的偏方,对负担过重的肝脏有修复作用。
鱼子中含有四十七种矿物质和维生素。
雌鲟鱼在生产这样一种完美无缺的佳肴时,犯下的唯一一个错误就是钠的含量稍微高了些。
但是这又何妨?万事万物本来就不完美。
他乡的完美居所 我在世界各地都曾见过他,我羡慕他。
他的身影可能出现在瑞士的日内瓦,巴哈马的拿骚,法国的尼斯和西班牙的伊维萨岛。
他很好认,只要瞥上一眼,哪怕是隔得老远,我也能轻松认出他来。
我们从未有缘结识,只是行踪偶尔在机场交汇。
可是,我能在五十码之外将他从几百名游客当中辨认出来。
别人都在手忙脚乱地处理着各式臃肿的行装,左一包右一包的滑雪靴、网球拍、钓鱼竿、水肺潜水装备、随身携带的鼓囊囊的背包,等着认领添了新伤的行李箱。
这时我却见他一身轻松,施施然走过海关,只带着一本杂志和几本书,没有任何负累。
他不需要别的,一切已安放在他的滑雪小屋或海边大宅里,它们静候主人到来。
他是一个在他乡拥有第二个家的男人。
从理论上来说,这第二个家很有必要。
它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它位于某处令世人向往的所在,年复一年,那儿的房产价格会噌噌地稳步上涨。
在你享受着日光浴,或是从滑雪道上风驰电掣般滑下时,想到自己做了如此精明的投资,该有多么的志得意满!你端坐于自家宅子里,可以理直气壮地表示,这房子涨价的钱已足够你度上好几次假了。
此外还有些别的好处:你能随时满世界飞,只需要带上护照即可;你可以不经意间提起自己在加勒比海安提瓜岛或法国瓦勒迪泽尔拥有的那一小块地盘,以名誉上的土著自居,与呆头呆脑的游客划清界限,这身份带来的兴奋虽然微不足道,却令人满足;你不用像别人那样忍受二十一天的旅行套餐。
你是如此与众不同,即使到了异国他乡,也有一把钥匙能够在当地打开自己的家门。
我原本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每当我结识了在他乡买了房子的朋友,总是请他们将其中的妙处一一道来,于是我就“间接地”拥有了这些住所。
有时是位于牙买加安东尼奥港的一栋宅子,有时是瑞士格斯塔德的公寓,又或者是法国巴黎的一间工作室,意大利托斯卡纳的农舍和一艘停泊在美国基韦斯特岛的船。
从诸位房主那儿搜集得来的智慧和经验帮我省下了一笔钱,叫我彻底清醒了。
我再也不对他乡的家抱有期待了。
我可没那么多精力。
首先,处理日常用品就是个问题,比如书、杂志和衣服之类。
你打算把它们放在哪里呢?在原来的家和他乡的家里二选
一,还是来个全套复制?如果你没有这么做,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就会发挥作用,你会发现自己真正想读的书、想听的唱片、那件穿旧了却仍然是你心头好的丝绸衬衫都在好几千英里之外。
但这只是区区小事,只要你有钱,再从日耳曼人身上学习严谨组织的精神,便可以解决。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倘若你希望自己能够随时从现实生活中逃到那个家去,过一段心无挂碍的日子,那么你不会把它租出去。
于是那房子便连着好几个星期、甚至好几个月都是空的。
到那儿的起初几天里,你忙着购买日用品,这里修一修,那里补一补,等到把那儿整理得像个安乐窝,你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这种情况还算幸运的。
事情要糟糕起来,那可是没有尽头的。
我有几个朋友在托斯卡纳买了农庄。
有一年,他们打算在那儿度过一个田园牧歌式的圣诞节,却发现驶向房子的车道被封了。
当地有位农夫认定车道从他的一小块田地里横穿而过,便拿铁链和水泥把路堵死了。
我的朋友们只得在三百码的泥巴地里跋涉,步行来到家门 口。
而且,邮箱里有一份法院通知单正等着他们,原来那位农夫跑到法院去把他们给告了。
那间巴黎工作室的主人,有一年春天,带着自己的梦中情人去那儿住了一星期。
刚到那儿,他就被吓了个魂飞魄散,还以为有人死在自家浴室里。
实际情况甚至更加糟糕。
一根污水管爆了,楼上那一家的污水流到他家地板上,“水漫金山”了好几个星期。
每一次,当他回想起那段发生在四月的甜蜜往事,那根管道就会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脑海中。
在遥远的牙买加,我们那位在安东尼奥港买了房子的朋友发现,他的房子并非如之前想象的那般安静。
一窝鼷鼠——从动静来判断,那可是一个大家族——搬进了他家,肆意横行,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鼷鼠不挑食,若是放任它们随心所欲地吃,任何新口味它们都肯试一试。
闯进这位朋友家中的鼷鼠们为自己制订的菜单中,就包括藤制家具、香皂、蜡烛、小地毯,以及半个床垫。
当然,你可能会说,这一切都是意外,可以避免,只需要在离去时聘请一位代管人就好,确保那人是你信得过的,愿意全心全意帮你照看那个家,就像对待他自己的家一样。
唉,怕只怕他对这房子过于痴迷,干脆开着搬家卡车装上所有家当,运到自己能够“贴身”照看的地方去。
几个在西班牙买了房子的朋友碰巧就经历过这种事。
不过,大部分代管人倒不至于如此过分。
我听说,他们不过是每天兴高采烈地顺路经过,帮助房主处理剩下的酒水,兼打个长途电话而已。
我并非生来就是悲观主义者,但是听了这样的故事之后,还是发现自己已经断了拥有第二个家的念头。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庆幸之感,庆幸自己用不着面对鼷鼠和手脚不干净的代管人之类的难题。
可是, 我依旧盼着每年能上别处去逍遥一番。
我对百乐餐式度假兴趣寥寥,分时度假也不在我的选择范围内。
我向来不愿意将自己硬塞到朋友家里去,一住好几天。
(丹麦有句俗语说得再明白不过了:鱼和客人三天就会发臭。
)我极愿意享受第二个家的好处——不同的地方,熟悉的环境,与此同时,房主要面对的恐怖事件啦,因为不常住而必须打点的杂事啦,最好统统消失。
我似乎已经找到了对策,只是可能需要再过上一两年才能确定是否真的可行。
期间,我不会停止研究和实地考察。
我的主意说来也很简单:一手拿着世界地图,一手拿着自己的闲暇爱好清单,选择一个地方,那儿有你需要的——网球、帆板、美女等等,或任何可能让你在余生中一直持续下去的爱好。
接下来要考虑的便是物质上的享受了。
文明社会的触角已触及世界的各个角落,这类事物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难以寻觅。
不论你理想中的天堂是在澳大利亚滑雪还是在苏格兰高地捕三文鱼,无须担心,早已有人在你之前到了那儿,建起了豪华酒店。
直奔酒店而去就好。
第一次走进酒店时,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可能的投资商,而非一个短暂经停的客人,把酒店里里外外看个仔细。
如果所见所闻都叫你感到满意,而且在未来的日子里也不会失望,不妨找到客房经理做个自我介绍,告诉他,你想要成为他最为忠实的住客,而且会经常光临。
请他带你参观酒店最好的房间和套房,然后选择一间,请他报个价格,前提是,你保证自己在将来的三到五年中将多次下榻。
他可能会给你打折,但是对你而言,这无关紧要,因为这样一番安排下来,你争取到的东西比折扣更重要,那就是特殊优待。
首先,服务人员会认识你,仅此一项,你便与每年在酒店来来去去的众多住客区分开来。
提前而适时地给些小费,他们不单会认识 你,而且会深深地爱上你。
套房将永远为你准备妥当,你的小小癖好将受到殷勤的呵护,你的信件将被妥善收存,酒保知道你的喜好,泳池旁和餐厅里有一个固定的位置永远为你而保留——总而言之,你等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是了。
只有一个小小的不便需要处理,那就是度假装备。
背着滑雪装备、鱼叉或登山靴来回奔波,既累人又没必要。
如果存放在酒店,出门就轻松多了。
既然把装备存在那,何不干脆再挑些衣服留下来呢?你的新朋友,那位经理,会非常乐意为一位忠诚而尊贵的客人略尽绵薄之力的。
从此后,你便再也不受行李拖累了。
你可以轻装出门,就像我从前羡慕的那个人一样。
这一切安排就绪,你就能在他乡拥有一个完美的安乐窝。
这里熟悉且舒适,任何琐碎的日常细节都不用你操心,比如铺床,购买日用品等。
再也不会有糟糕的意外影响你的心情。
朋友们可以来这儿住下,却绝不会打搅到你。
(偶尔在自己的套房里款待他们就好,住得比你差一点儿,他们不会介意的。
)而且你的假期也会有个假期的样子——换句话说,极大地超脱于你的日常生活之上。
在他乡拥有这样一个“家”——服务人员可能多达一百五十名,让你享受一个谦逊者心目中最高限度的关照——其花费大概几何?价钱会有较大浮动,要根据你每年下榻的次数,酒店距离你原本那个家的距离等因素而定。
但简而言之,要么是贵,要么是很贵,反正不会少于三百美元一天。
显然,这些钱已经够一次普通出游的费用了,但这是次要的。
问题的关键之处在于,为了享受这令人愉悦的服务而一掷千金,却不去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是否说得通?在这里,我仅提供自己的体验和结论。
我住在法国南部,每年会去几次伦敦或巴黎。
我一度想过在伦敦买一套公寓——不是那种富丽堂皇的大房子,只是一个简单朴素的地 方,供我存放自己的西装,每年住上两三个星期而已。
但是与房地产中介聊过一上午之后,这个念头被打消了。
若是在伦敦市中心不错的地段买一套小小的公寓,光是房价已在二十二万美元左右。
在此基础之上,每年还要交纳财产税,加上房屋的维护费用和日常支出,满打满算,一年的开销差不多在九千美元左右。
可是,拿着这九千美元,我每年可以在自己最爱的酒店——伦敦的康诺特酒店(TheConnaught)里住上两到三个星期。
有人会在我睡后帮我擦鞋,我可以在伦敦最好的酒店餐厅里用餐,房间清洁女工、酒吧和门房会为我提供殷勤的服务,而且为我定制西装的裁缝店就在街对面。
如果我把买一套公寓的钱——二十二万美元——花在这些事情上,在接下来的二十五年中,我每年都能在康诺特酒店住上一段时间。
我甚至可以在用完一次赞不绝口的晚餐之后,就在那儿寿终正寝,因为我确信,他们会用一种慎重而优雅的方式处理我的遗体。
那儿的服务真是妙不可言。
正宗的雪茄 如今,吸烟被当作一种有百害而无一利且有违公德的习惯,谁若胆敢说上几句吸烟的好话,可能被人用卷起来的美国医学总署的最新研究报告敲耳朵。
香烟罪不可赦,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它还有一种身形更长、更胖的深棕色“近亲”,同样因为含有焦油而饱受诟病。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不公平的。
人们抽雪茄时并不会将烟吸进体内,摄入的尼古丁和其他物质少得多,不会像香烟那样危害身体,而对于一个深谙雪茄奥义的人而言,抽雪茄带来的享受却是与抽烟绝对不可同日而语的。
打个比方,就好像在自家餐桌上吃三明治和在法国著名的卢特斯(Lutece)餐厅享用午餐之间有着天渊之别一样。
当然,前提是要抽正宗的雪茄。
我们不去考虑由褐色再生纸卷成、外层刷了糖衣、末端装着塑料烟嘴的小圆柱。
这些小东西也可能被称作雪茄,但它们与真货的相似程度为零,让它们继续默默无闻地待在该待的地方——糖果店的货架上——才是最体面的。
顶级雪茄在世界上有数个不同的产地,巴西、墨西哥、牙买加和荷兰都生产上好的雪茄。
它们长度不同,口感各异,比如荷兰的顺百利雪茄的尺寸比较小,牙买加的麦克纽杜雪茄的尺寸则令人惊叹。
毫无疑问,这些雪茄都属精品,质量也很优良,但有一件事是公认的:最好的雪茄来自古巴——雪茄的故乡。
作家伯纳德·沃尔夫曾将整个古巴岛描述为一个天然的烟草保湿器。
那里的土壤、阳光、风和水分组成了独一无二的微妙搭配,是烟草生长的理想之地,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完美的地方了。
因此,别处生产的雪茄无论是外 观、触感、气味和浓郁程度,都不如正宗哈瓦那雪茄一般叫人心旷神怡。
遗憾的是,由于从肯尼迪时代开始,美国就对古巴施行贸易禁运,因此在此地很难觅得哈瓦那雪茄——要合法购买哈瓦那雪茄,必须离开美国。
不过,跑这一趟仍然很值得。
将雪茄拿在手上之前,还有些值得玩味的小乐趣。
先从雪茄盒开始讲起。
雪茄盒往往装饰得十分华丽,却不乏实用功能,算是从尚未发明塑料的年代流传至今的遗迹。
好的雪茄盒必须由杉木制成,烟草在盒中可以自由呼吸,继续发酵。
盒子由一种形似大面值钞票的纸张(出口国政府发出的出口许可证)封口,盒身常常覆满了巴洛克风格的图案,叫人联想到白兰地和美人的香闺:卷曲的花纹,烫金压花,酥胸半露的女士和蓄胡须的男士半身像,繁复难辨的印刷字体——可谓是十九世纪流行艺术派画家们尽情挥洒的产物。
打开盒子,一阵清香袭来,鼻子最先受到了款待。
在开始下一个步骤前,不妨静下心来,细细地品味这缕香气。
这是一种特别具有男子气的气息,听说男士们会把用来隔开一支支胖雪茄的薄杉木片拿出来,放在自己的衣橱里。
(固然不是人人都喜欢成为散发着香气的人形雪茄,可是天知道,还有更糟糕的气味呢!任何一个从纽约布鲁明戴尔商场的化妆品区经过却被突如其来的香水喷了一身的人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 还是说回雪茄。
它们躺在盒子里,像一排刚刚大赚了一笔的投资银行家,志得意满,大腹便便。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要花上至少四十五分钟,慢条斯理地享受它们。
抽雪茄绝不能仓促行事。
一边打着电话谈生意,一边心不在焉地吞云吐雾,那也不像话。
你越是专心专意地对待雪茄,它们回报你的快乐就越多,所以若没有一小时左右的独 处时间,还是把雪茄留到日后吧。
从容、有仪式感地进行准备,一心一意地领略这大自然的小小馈赠,是值得花些时间的。
懂行的人绝不会火急火燎地立刻就开始抽,而是先检查雪茄。
这不是装腔作势。
好的雪茄由人工卷制而成,难免出错,况且若是保存失当,雪茄可能就彻底报废了。
一支处于最佳状态的雪茄,你用拇指和食指拿着它轻轻搓转,会感觉它很紧实,轻轻挤压,还略带弹性。
硬脆的雪茄味道一定好不了,不妨将这样的雪茄留置一旁,给那些品鉴能力较差的人去抽,比如政客之流。
一根雪茄通过了眼睛、鼻子和手指的检验,下一个步骤就是在雪茄头的茄衣上开一个小口,以便烟雾能够穿透。
这项如外科手术一般的操作实施起来因人而异。
电影《第一滴血》里的孤胆英雄兰博,倘若他做出抽古巴雪茄这样不合美国派头的事,也许会一口把雪茄屁股咬掉。
讲究些的人可能会用雪茄剪或锋利的指甲在上面开一个小口。
动作要干脆利落,而且口子不能太深,若是拿小折刀或牙签在雪茄上刺出一个洞,那你等于制造了一个烟道,结果雪茄会越抽越烫手,越抽越苦。
点燃雪茄前的最后一个步骤是否有必要,就见仁见智了。
该将商标纸圈,也就是茄帽下方那件小小的艺术品取下还是留着?被发明之初(发明者的尊号一般被授予荷兰人古斯塔夫·博克),商标纸圈是有实际用处的,即用来防止雪茄受热后,外层茄衣发生松动。
如今黏胶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可靠,茄衣散开的风险微乎其微,所以纸圈便降格为一个审美问题。
你愿意抽一支光秃秃的雪茄,还是愿意抽身上有些装饰的?都可以,无所谓,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的人,大概都是好卖弄的老学究吧。
在经过了搓揉、挤压、嗅闻、切口等一系列步骤后,现在该点燃雪茄了。
再强调一遍,必须讲究技巧,遵守一定的自然规律。
头号原则就是绝对不能用打火机,除非你喜欢汽油的味道。
同理,也不要尝试从餐桌上俯下身去,一边盯着爱人衣领下的深沟,一边用烛火点燃雪茄。
石蜡和烟草是格格不入的。
要用火柴。
将雪茄叼在嘴里,将火焰凑近雪茄末端(保持约三分之一英寸的距离),转动火柴,均匀地炙烧雪茄,使它从边缘逐渐燃至中间。
现在,你可以往椅背上一靠,舒舒服服地吸入第一口烟了。
雪茄的烟具有一种浓郁的质感,没有必要吸入肺中,只需使烟在口腔中逗留几秒钟,然后轻轻地吐出即可。
看着芳香而浓郁的蓝灰色烟雾在空中缭绕舒展,你开始浮想联翩,仿佛看到一位古巴姑娘在她那蜜色的修长大腿上卷制这根雪茄。
(这种叫人愉悦的操作方式是否仍存在于雪茄工厂里,我说不准,可是这并不妨碍你尽情展开想象。
) “抽雪茄的人,”法国诗人马克·埃林说,“是平静的人,他不紧不慢,成竹在胸。
”你绝不可能见到经验丰富的老手仓促而急躁地抽着雪茄。
他总是心无旁骛,专心体验当下的快乐,虽然是以一种极其放松,有时甚至显得有些恍惚的方式。
雪茄带来的这种从容的沉醉感,也许正是它最大的魅力所在。
甚至在社交场合,雪茄也有其用武之地,因为怀着如此温和而愉快的心情,人们几乎不可能产生激烈的争执。
没有人会为了强调自己的观点,拿着价值四十五美元的哈瓦那雪茄来回晃动,或愤怒地将它捻灭。
这是暴殄天物,只有大老粗才会这么做。
一根好的雪茄能够稳定情绪,同时却不会令交谈变得疲沓。
真相恰恰相反,在雪茄的刺激下,听众变得更容易满足,且更具欣赏的眼光。
(否则,你以为正式晚宴结束后,为什么会有分发雪茄的惯例? 很显然,是为了让观众们在面对无论多么冗长的演讲时,都能表现得宽容大度。
)有雪茄相伴左右,故事更有趣,观察更深刻,停顿更自然,干邑白兰地更醇厚,生活总体上也更美好。
花上一个钟头,与三五好友共同抽上一支上好的雪茄,无异于庸常生活中的一次短暂逃离。
当然,抽雪茄的方式也分对错,任何一个用心对待雪茄的人,一定会遵守以下这些准则: *我们都曾见过这样的画面:一个小个头小脸的男人,抽着一支比适合自己的尺寸大上好几码的雪茄,他想显得潇洒自在,却终究是白费力气。
从秀美型(长约四英寸半)到超级绅士型(八至九英寸之间),雪茄有着各种各样的尺寸,选择一支适合自己脸型的雪茄很重要。
普通的绅士型雪茄长约五点二五英寸,对于脸庞大小正常的普通人,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不要一直把雪茄叼在嘴里,说话不方便,而且会把雪茄濡湿。
*没必要花钱买雪茄烟嘴。
通过烟嘴抽哈瓦那雪茄,那感觉准叫你失望透顶,就像用保丽龙泡沫塑料杯喝上好的波尔多干红葡萄酒。
*据传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曾说过,对待一支雪茄的正确方法是用长矛刺穿它,点燃它,然后举着它在空中挥舞,不过我们最好避免这样大幅度的动作。
没有燃尽的烟灰可能提前掉落,火星还会灼伤身边的同伴。
很显然,享受雪茄之乐的成本视你吸食的频率和对待雪茄的用心程度而异。
如果只是偶尔抽一根,最好找一家信誉不错的商店,买上一支就够了。
如果估计自己一年抽的雪茄大概只有五六支,就没必要买上一盒。
剩下的雪茄若是放在又干又热,或者开着空调的环境里,很快就会变质。
如此算来,一年的花费基本不会超过二百美元。
若是一个常抽雪茄的人,只需一星期就能轻轻松松地花掉这些钱。
论及雪茄狂热爱好者的话,在这些花费的基础上还要加上雪茄的养护费用。
好的雪茄与好酒一样,必须妥善保养。
雪茄喜欢温暖的环境,温度在华氏六十五至七十五度,即摄氏十八至二十四度之间最为合宜,而湿度则以百分之七十五为佳。
我们的生活环境无法维持在如此恒定的温度和湿度中,所以必须将雪茄储存在一种保湿器里。
没错,功能和价格都适中的保湿器也是有的,把它往客厅的某个角落里一塞,就能完美地完成任务。
但是,迟早有一天,你会听说这世上还存在一个雪茄的理想国,那儿的条件不仅仅是标准,几乎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将雪茄存放于这样一个地方自然会引起些许不便,且费用也会增加,但同时也使得雪茄魅力大增。
于是,你便发现自己不知怎的已经走进一间很棒的雪茄屋——比如纽约的登喜路雪茄店——并且在雪茄保湿房里预订了一个雪茄位。
这样一来,你不仅能将自己的私藏保存于除古巴之外最适宜的地方,还能收获莫大的满足感:隔壁办公室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若是向你炫耀他新买的保时捷,你就有理由拒绝他了。
“抱歉,”你说,“可是我得去拜访我的雪茄了。
” 有客自远方来 我们住在普罗旺斯,且我的妻子热情好客得不可救药。
这两件事并到一处,灾难就来了。
我会不时地向往孤单而有序的生活:作息规律,有时间能读读书,总之是向往将自己“深埋”于乡间应该享有的种种好处。
如果你也跟我一样,一定懂得其中的苦衷。
可是我们这种“埋”法效果欠奉,总有人能把我“刨”出来。
刚刚搬来此处,我们就发现了一本访客留言簿,它似乎预言了日后将要发生的事。
那本子已经卷了角,上面酒渍斑斑,里面写满了语无伦次的评论,对下水管道、食物和总体服务水平评头论足,记录着客人的满意程度。
我将去年年底之前的记录翻阅了一遍。
从十月初到圣诞节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家完全属于我们两人的时间加起来只有十天。
这十天里没有客人到访,是我们的淡季,访客的低峰期。
至于夏季那几个月的页面上都留下了怎样的评论,我真不忍心公布在这儿。
之所以聊起这些,并不是为了发牢骚,只为表明我常常将自己的家与往来不绝的来客分享,因此有充分的资格对此发表意见。
招待客人,这里面学问深着呢,哪怕你住在没有电梯的四楼,只有一张沙发可与别人分享。
当访客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主要内容,就有充分的理由将他们同其他日常开销,如酒水和洗衣费等一同列入家庭开支预算清单里。
既然将待客视作一项支出,自然难以避免将大笔投资——比如购置一辆汽车的考量标准施加于他们身上。
于是你要查看维护成本,关心每 耗费一加仑汽油(葡萄酒)能跑多少英里,计算是否物有所值,还要留意许多其他的技术细节,比如早上是否能正常发动(起床),诸如此类。
这一切都是因人而异的,因为客人们生来各有各的不同。
在预算清单的最顶端,画着红色下划线且标记着健康警示的,是那些由于血缘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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